梦千寻阿爸行为不检点，
卧病三天吃米饭。
俺家奶奶的隐私处，
虎牙整齐三十三颗。
榧树家阿银懒女人，
儿孙满堂一窝鼠。
电影《槽山节考》
要判断一个行为在道德上正当还是不正当，我们的根据是什么?这是伦理学中提出的基本问题。但面对今村昌平的电影《槽山节考》，你也许会感到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椭山节考》展现了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人们的生活和行为挑战着我们通常进行道德判断时的自信。这部影片在戛纳电影节获奖时，曾被誉为“生命之歌”，许多影评人赞美它展现了一种原始、蛮荒、动物般的生存状态，认为那种状态要求我们把通常的道德标准搁置起来，单纯地欣赏它的“生命之美”。但是在我看来，如果人的“生命力”仅仅意味着动物般求活的生存力量，如果人类的“生命之美”与通常的人类社会道德背景完全无关，那么不恭敬地说，这部影片也许至多可以被视为《动物世界》的人类版，它的震撼力将无从谈起。
《栖山节考》发生在槽山——100年前日本的一个小村子，以它后面的大山而得名。“节”就是歌的意思，那个地方的山歌诉说着那里的生活和人们的道德观念因此，影片的标题可以理解为对这些古老的山歌，对这些古老道德观的“化石”做番考察。这些山歌将告诉我们，在那个社会中，什么被视为不道德的，什么被视为道德的。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村民终年辛勤劳作，但收成少得可怜，生活的主要内容就是“生存”—活下去。为了一堆土豆，村民对偷窃者的惩罚是将其全家无论大小统统活埋。粮食稀缺，所以就像前面引用的山歌中唱的那样，如果哪家人“三天吃米饭”，便是“行为不检点”。最严重的是人与人之间在这样严醋的物质条件下所结成的反常关系:由于物质的缺乏，人口的数量必须控制。人们认为丢掉新生儿是完全正常和正当的，甚至用弃婴做土地的“肥料”。每一家之中，只有长子可以成为一家之主，有权力娶妻生子、继承家业;而其他的男孩只能成为奴隶，只能给家里的主人干活儿，并且必须终身独身，更不能生养后代，哪怕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也得如此。在这个社会中，女人和食物一样成为了稀缺的资源，女子可以被任意买卖——只要谁家有吃的，就可以到谁家当儿媳妇。谁家人口生养得多，便被斥为“老鼠”，那个女人也会受人轻贱。
但最严厉的、最无情的一条法则是，老年人一到了70岁，就必须被儿子背到槽山上去“祭山神”。家里不能有多余的吃闲饭的人口。如果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导致一家“四世同堂”，将成为村民的笑柄(“榧树家阿银懒女人，儿孙满堂一窝鼠”)。
主人公辰平的母亲阿铃婆已然是69岁的老人，对她来说，参拜山神的日子正在一日日地迫近—尽管阿铃婆身体十分健康，牙齿咬得动坚硬的“放屁豆”，还能下河捕鱼和操持家务，劳动力似乎比一般年轻人还强。孝顺的儿子辰平为此非常苦恼，他不想把母亲送上西去之路，并且，他的父亲当年就是为了逃避类似任务而神秘失踪的。在辰平的幻想中，他已经把自己和父亲合二为一了，因此他常常觉得是自己在年少时杀死了父亲，故而现在更不肯把母亲送走。但是，传统的道德观念是不可违反的。如果那个纪律被破坏，意味着宗族的生存就要面临威胁;而最终被毁灭的，可能是这个社会的全体成员，包括破坏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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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档：黎萌《看得见的世界：电影中的哲学问题》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