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金陵十三钗》
原著 | 严歌苓
解读 | 涂山狐狸
都说心有多远，路就有多远。一个人的想法往往决定着他的人生高度。如果我们内心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我们该往哪里走，那么，当我们无论身处何境，都会朝着某个坚定的方向努力。
即使不能达到最理想的状态，也会不断靠近心中想要的样子。
著名美国华裔女作家严歌苓在她的这本《金陵十三钗》里就成功塑造了赵玉墨这样一个充满个性、有着自我想法的秦淮河女子。
这本书是以南京大屠杀为背景，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下，讲述了发生在南京一个美国教堂里的故事。
严歌苓一贯擅长将人物融入到宏大的历史背景中，举重若轻揭示出一个时代和人性的特征，赋予了其作品宽广而深远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从而受到国内影视界知名导演的青睐。
她的小说《芳华》《一个女人的史诗》《小姨多鹤》等备受读者喜爱，而《金陵十三钗》作为严歌苓的一部经典代表作，正如她的很多其它作品一样，于2011年以电影的形式与广大观众见面，并荣获优秀故事片奖。
那么，让我们跟随作者一起，走进书中人物孟书娟与赵玉墨的故事。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聚在了教堂
世界之大，不同的地域、出身及生活的环境与文化的差异，阻扰着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识的缘分。
按理说，威尔逊女子学校的13岁女学生孟书娟和秦淮河边的妓女头目赵玉墨是不大可能相识的，她们之间的生活更不大可能产生什么很深的交集。
然而，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失陷，丝毫不顾日内瓦国际战俘条规的侵华日军肆意奸掳烧杀，制造着白色恐怖，搅乱了这里原有的生活秩序和社会规则。
于是，大街小巷到处是日本兵，南京秦淮河边藏玉楼名妓赵玉墨和她的十二位姐妹无法去到安全区，只能来到美国威尔逊教堂，请求英格曼神甫的收留。
此时，教堂的阁楼里也藏着孟书娟和她的十六个同学。孟书娟和徐小愚等人的父母都是上流人士，同时也是教堂多年的恩主，几日前纷纷发来电报，拜托英格曼神甫以性命担保，承诺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原本在头一天下午，教堂的英格曼神甫已安排好孟书娟和她的同学从江边坐船去浦口，没曾想节外生枝，坚守军为一批撤退军重伤员抢占了轮船，致使孟书娟她们滞留南京，他只能带着孩子们又返回教堂。
教堂只剩下一担面粉、不到一升的米和洗礼池的水，节省着撑过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年近60岁的老神甫经历过北伐和军阀混战，误以为始终处于中立地位的教堂是个安全之所，并且误认为一向自律的日本人一旦接手占领区，将会以人道主义态度对待占领区的军民，城市的混乱最多不过三天的样子就会过去。
这使得他错失了把学生们用另外途径运送出城的机会。
于是，阁楼里的孟书娟在天微亮时分，看见了跪在教堂门口的赵玉墨，她听见赵玉墨说：“我们的命是不贵重，不值当您搭救；不过我们只求好死。再贱的命，譬如猪狗，也配死得利索、死得不受罪。”
她还看见另一个女人整个身子跌倒进了教堂雇员阿顾的怀里，散开的貂皮大衣下露出白花花的身子，泄露出春光一片。
本不该让赵玉墨一行人进入教堂，一来粮食和水不够；二来多一些人，就多一分危险。可满怀悲悯与同情的英格曼神甫见到此等情形，继续延续着他对形势的误判，想着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姑且收留她们两天，最终同意让她们住进了教堂地下仓库。
而此时的孟书娟对眼前所见，感受到极大的羞耻，强烈的愤恨在她单纯的内心腾然升起。
同教堂里的其他人的看法一样，孟书娟也同样认为这群秦淮河女人本是下贱和不知廉耻的人，圣洁的教堂不该让她们待，所剩不多的食物和水不该被她们分去一部分，她们理应受到唾弃、歧视和任何一个正人君子的避而远之。
加上在父母亲吵架时，孟书娟常从母亲口中听见“贱货”二字。母亲或许就是为了斩断父亲与某个“贱货”的情丝，才逼着父亲申请国外考察进修的机会。
当她看见赵玉墨一行人时，她不由自主地把记忆中的“贱货”和眼前这群骚里骚气的娼妓联系在一起。
她内心的愤恨无疑又加重了。
挣扎于泥泞之中，也要尽力做最好的自己
对于学生们的恨与骂，赵玉墨看在眼里，却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愤懑和反击行为，这与她的个人心性和一贯认知是有关系的。
赵玉墨并不是她出生时的名字，只是她在青楼的花名，她原本出生在一个知书识理的家庭，从小熟读四书五经，通晓琴棋书画，还上过一年教会学校，只因母亲抽大烟败光家产，将十岁的她抵押给了赌头堂叔，后来堂叔死后，堂婶把她卖到了妓院。
十三岁那年，妓院妈妈丢了做女红的小剪刀，误认为她是小偷，毒打了她一顿，后来剪刀找到了，她就得到了这把作为赔不是的剪刀。
从那时起，赵玉墨立下志向：哪怕就是做这下贱的营生，她也要出人头地。
赵玉墨本就心气高，自认投错了胎，什么都爱学，肯下功夫，唱歌、舞蹈、琵琶都是一绝。
等她长大了，出落得身材高挑姣好，五官虽不惊艳，可一对深邃的黑眼珠能有直抵人心里去的力量，又能八面玲珑应对着不同的场合和人物，在她身上娼妓的风骚和淑女的气质得到了完美结合。
于是，只有十四岁的她就成了青楼界的风头人物。
反观她的同行姐妹豆蔻，心不灵，口不巧，没多大志气，不思进取，挨了5年打才勉强学会了弹琵琶，所以豆蔻的客人永远都是些干苦力的脚夫、厨子、下等士兵之类。
显然，作为头牌的赵玉墨是这一群妓女里的头目，是她们那个行当里级别最高的，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那个出身军人世家、长相英俊，因受伤藏进教堂的戴少校也叹着气，无不真诚地与她说：“这也是缘分，不然我这么个小小的团副，怎么约得动你玉墨小姐。”
她们藏身在地下仓库，还未意识到生命随时遭受着死亡威胁，她们打着麻将，喝着红酒，跳起了舞蹈。
当赵玉墨扭动起舞姿时，就连站在透气孔外朝里偷看的孟书娟都一边骂着“骚婊子！不要脸！”，一边忍不住为之着迷。
对于女学生们的谩骂，赵玉墨无置可否，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面对现实，为自己尽力谋一条适合她妓女身份的可行性出路。
有一天，当红菱去找孟书娟和同学们要丢失的几颗麻将牌时，她们站在窗户跟前，同时将几块玩游戏的猪拐骨头砸向红菱，要是扔狠一点或准一点，红菱头上必然会起四五个包，或是鼻梁骨都会砸断。
红菱不依不饶要去找学生们算账，赵玉墨拦着不让，让红菱算了。
红菱很不服气，嘴里嚷着凭什么算了，赵玉墨说：“就凭人家赏你个老鼠洞待着，就凭人家要忍受我们这样的人，就凭我们不识相、不知趣、给脸不要脸，就凭我们生不如人，死不如鬼，打了白打，糟蹋了白糟蹋。”
在场的学生们听见这些话都愣了，就连副神甫法比也一脸糊涂。
孟书娟多年后才意识到，赵玉墨是在骂人，且骂得真好，骂了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世人为了显示女孩子单纯纯洁的优越性，却要认定赵玉墨等人的低贱性。
日本人夜闯教堂，女学们被发现
一天凌晨五点多，江边响起了密集的机关枪声，这枪声证实了英格曼神甫利用无线电短波从国外电台所了解到的南京真实局势——日本侵占军假意承诺优待中国士兵，诱骗他们投降交出武器，在江边刑场实行了秘密枪决。
而英格曼神甫从安全区筹粮回来，带回的消息也不容人有丝毫的乐观，日本军人每天都要去安全区好几次，青壮年百姓都会被当成隐藏的中国军人带走。
其实安全区那边的情况比教堂还要糟糕，不仅过分拥挤，粪便满池，还瘟疫横行。日本军人甚至使用下流手段，制造抓获中国士兵的事端，借此调开安全区的几个领导，用埋伏的卡车把几十个女人从侧门带走了。
后来的一天早上，大家醒来发现秦淮女人豆蔻失踪了。
副神甫法比从安全区那里得知，罗宾逊医生抢救了一个手里拿着几根弦的15岁小姑娘，但没能救活。法比一听就知道了那是失踪的豆蔻。
为了给地下仓库与他私定终身的伤兵王浦生弹一首《春江花月夜》，豆蔻一大早溜回青楼找琴弦，在路上被日本兵捉住轮奸后，被刺刀捅了好几刀。
孟书娟意识到，真正的恐怖不止是强暴本身，而是在强暴者面前，女人们无贵无贱，一律平等。
教堂里的平静，是从一个夜晚结束的。
自从收留了三个受伤的中国军人以后，英格曼神甫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埋尸队里出了叛徒，向日本军人告密说教堂收留了在秘密处决中幸存的中国战俘。日本军人夜里闯入了教堂，进行了搜查。
三名藏身于此的中国军人以及被误当成中国军人的陈乔治被杀害，陈乔治是英格曼神甫七年前收养的弃儿。
日本军人还搜到阁楼上，发现了十几个女学生的床铺和棉褥，以及一些唱诗班的礼服。
这一晚，日本军人虽然离开了教堂，然而女学生们已经被发现了。
为了保护弱小学生，秦淮河女人挺身而出
凌晨六点，天还未亮，两位神甫带着女学生们，低哑着声音，哼着安魂曲，为三位军人和陈乔治进行了送别仪式。
葬礼一结束，孟书娟就痛哭了一场，好似要把满心的冤屈都化成眼泪流走。
英格曼神甫七点多出了门，去和安全区的几个领导商量把女学生偷偷运送出教堂的事。他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大家一起吃过午饭后，对女学生们来说，最危险的时刻来临了。
四点钟的时候，日本人开来了两辆大卡车，停在了教堂门口。日本少佐来“邀请”那十几个学生去参加圣诞晚会，并假意承诺等女孩们唱完诗后会送她们回教堂。
如此形势由不得英格曼神甫拒绝，他以女学生需要梳洗打扮准备为由，让日本军人暂且回避等候，以此来争取一些时间。
此时，地下仓库里的两个女孩子为了去不去的问题互相打骂了起来，上来拉架的女孩子们哭成了一堆，红菱等人参合了进来。
赵玉墨像一个年轻母亲一样，带着护犊子的意思，斥责起女孩子们来。她让女学生们不要哭，再哭娘老子也听不见，日本人倒听见了！让红菱几个人不要多话。
而赵玉墨带着自己的姐妹出了地下仓库，来到厨房，围着一个大案板，开着小会讨论着什么。
当英格曼神甫和副神甫法比推门而入时，赵玉墨向两位神甫表示，她们几个姐妹刚才商议了，愿意跟日本人走，把学生们留下来。
当姐妹中有人有异议时，赵玉墨无不恼怒地对她们表示，她并没有强迫大家，只是想自己能替一个是一个，如果想藏着就藏到底，占人家地盘，吃人家口粮，看着日本人把那些小丫头拖走去祸害。藏到转世投胎，投个好胎，也做女学生，让命贱的来给她们垫背。
赵玉墨的话到底是起了效果，其她几个姐妹把替代女学生的事应承了下来。
而副神甫法比听见这些话后，坚决反对这一决定，赵玉墨却告诉法比，没有人拉她们垫背，是她们自己愿意的。
赵玉墨让英格曼神甫去向日本少佐多争取二十分钟，她们不只是要代替女学生，还要真正装扮成女学生的样子。
于是，她们一起换上唱诗服，扮成女学生，胳膊肘下夹着一本圣歌歌本，排着队列鱼贯走出教堂大门。
这一刻，赵玉墨等人成了南京最漂亮的“女学生”。
当天晚上，在国际友人魏特琳女士的帮助下，副神甫法比带着十几个刺光头扮成传染病的男孩儿，藏到了金陵医学院的病号房，并在两天后，从南京附近乡下乘船去芜湖，最后转船完全到达汉口。
这一天是1937年12月21日，而孟书娟直到她二十九岁那年，才调查清楚赵玉墨等十三人的全部下落。
很遗憾的是，只有赵玉墨一个人幸存下来了。她是做了四年慰安妇后逃出来的，因为她出众的相貌和格调使得享受她的日本中下层军官，对她的看管也渐渐放松。
让整容后的她得以有机会在1946年8月站在审判日本战犯的国际军事法庭上，指证日军高级军官犯下的有预谋、有组织的大规模强奸罪行。
而其她的十二个秦淮女人中，有两个在晚会那晚因反抗当场被杀害，其余的被发放到慰安所，两年内相继死去。
到这里，金陵十三钗的故事就讲完了。
从赵玉墨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超出了自己固有身份的秦淮河女人的独特魅力。
命运从来不能被设计，对一个人来说，它是一种被动选择，这代表着你不能选择理想的出身，也必须接受某些身不由己的安排。
然而，一个有理想、知上进、有勇气和远见的人，即使背负着现实的枷锁，也不愿甘心做生活的奴隶，挣扎着也要以不卑不屈的姿态面对命运的折磨。
就像赵玉墨一样，面对世界的不公和谩骂，她并没有自暴自弃或自甘堕落，更没有一味的怨怼，而是选择隐忍的同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着自己尽可能的努力。
这是一种看透人生后的彻悟和宽容，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涅槃蜕变，是生在卑微里开出的高贵之花，是不屈从于命运的倔强。
卢梭曾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我们每一个人，从降生那一刻起，一生会遇见很多困难、波折和不如意，比如考场失利、学业受阻、失恋、婚姻不幸、生意失败、事业受挫等等。有人灰心失望一蹶不振，有人擦干眼泪，哪里跌倒哪里站起来。
不同的心态，不同的应对方法，决定了未来生活的不同方向。
无论未来面临多少未知，只要我们能够珍惜当下，把握好现在，尽力做好自己，内心便会多一分对未来的笃定，少去不必要的焦虑，最终能以一颗坦然的心去接受风雨的洗礼。
真正的自由，是一个人竭尽所能后的淡然，是看透生活的本质后的微笑，以及不念过去、不惧将来的勇气。
*文：涂山狐狸，慈怀每天一本书签约作者。喜读书，爱自由。微信公众号：涂山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