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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开心中冰封大海的斧——读卡夫卡手记

劈开心中冰封大海的斧
——读卡夫卡手记之四十九
文:梁长峨

人的大脑蒙昧无知需要书的智慧之斧开启拓展才能逐渐明睿;人的心宇会不断积浊纳垢需要书的精神之流洗刷涤荡才能保持清澈圣洁;人的精神之境也会干燥枯竭需要书的墨香洇染滋润才能丰沛朗丽……
所以,书是人生美丽之湾,神圣之域,生而为人,无不需要书,不能不读书。
可是,书又浩如烟海五花八门良莠掺杂,我们读什么呢?
卡夫卡给我们提出了有益的忠告:
“闭着的嘴里飞不进苍蝇”,这是他对一位作家就一本书说的话,“书里面尽是苍蝇,最好永远合着它。”
他的规劝告诫我们,并不是所有的书开卷都有益。比如暴力书、阴谋书、黄色书,看了会使人堕落疯狂、甚至行凶犯法。人们会说拿刀砍杀别人,不能怪那把刀。但如果没有那把刀,他想砍杀别人又怎么可能?更何况人的意识、思想、心灵有被浸渍被默化的可能。“书都读得来的人,还怕有什么做不来。”如果看了不良的书,上瘾了,就可能会做出不良的行为。梨子吃了对心脾不好,红枣吃了对牙齿有害。同样,不好的书,也像不好的朋友,可能会把自己带到坏路上去。所以还是如闭着嘴不让苍蝇飞进来一样,把坏书永远合着,不让它里面的苍蝇飞出来侵扰和祸害我们。
又有一次,卡夫卡见一位好友的包里装着一些待读的新书直截了当地说:“书籍是一种麻醉剂。”“您何苦读这种昙花一现的东西?大多数现代书籍只不过是对今天的闪烁耀眼的反映。这点光芒很快就熄灭。您应该多读古书。古典文学,歌德。古的东西把它最内在的价值表露到了外面——持久性。时新东西,都是短暂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显得可笑。这就是文学的道路。”
他所以反对读时新的书,是因为新书通常多是追赶新潮的。想想时代大潮滚滚而来,腾空而起,铺天盖地,会卷起多少耀眼的泡沫,又会使多少鱼龙混杂、渣子和脏物趁机泛起。此时此境出版的趋炎附势、讨好时代和庸众俗众的书,值得读吗?这类书,只能得到一时的认可和追捧,随着大潮退去,它们会如一时泛起的泥沙和一时闪亮的泡沫一样销声匿迹,不见踪影。我们追潮趋时读这类书,等同于吃大麻,注麻醉剂,会让自己精神萎靡,心灵空虚,思想浅薄,目光短浅,神经麻木僵化,行事庸俗,随波逐流,患得患失。相比,只有经过时间的淘洗而留下来的经典,才是狂沙吹尽露出来的值得我们反复品读、化为己有的真金。
卡夫卡自上学始就爱读书,尤其是在大学时代阅读研究了大量的作家作品:黑贝尔、海涅、格奥尔格、克莱斯特、凯勒、施蒂弗特、托马斯·曼梅特林克爱默生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高尔基狄更斯拜伦福楼拜左拉司汤达、汉姆生、孔子、老子、庄子……

一次,在一口气读完近1800页的黑贝尔日记后,他向朋友写信谈了自己所受到的强烈震惊:
“……就好像我成了穴居人。刚开始为了好玩把一块大石头在洞口翻来翻去,但当这块石头挡住了洞内的光线,堵住了空气时,不禁慌了,使出奇怪的狠劲,想把这大石头推开。但这时大石头重了十倍,而这个人必须在恐惧中集中全身力量,才有可能重见阳光,重新呼吸新鲜空气。这些天我根本无力拿笔,因为看着这么一种生活天衣无缝地不断向上高耸,高得用望远镜几乎都看不见顶,良心就平静不下来。可是良心上如果有了一个很大的伤口,倒是有益的,这样它对每挨一口咬都会更加敏感。我认为,只应该去读那些咬人和刺人的书。如果我们所读的一本书不能在我们脑门上击一猛掌,使我们惊醒,那我们为什么要读它呢?或者像你信中所说的,读了能使我们愉快?上帝,没有书,我们也未必不愉快,而那种使我们愉快的书必要时我们自己都能写出来。我们需要的书是那种对我们产生的效果有如遭到一种不幸,这种不幸要能使我们非常痛苦,就像一个我们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人的死亡一样,就像我们被驱赶到了大森林里,远离所有的人一样,就像一种自杀一样,一本书必须是一把能劈开我们心中冰封的大海的斧子。”
卡夫卡是对的。读书就要读对人能击一猛掌的,让人感觉被刺被咬、能破冰封的心海的书;读书就要读使人觉得进入浓黑的世界,感到神经炽烈灼热、无比压抑、万分痛苦、倍受折磨的书;读书就要读能引人进入一个无比浩瀚且又深邃的境域,使心灵和大脑豁然开阔起来、敞亮起来的书。
这类书通常精辟、犀利、深刻,直指社会的真实景象,蕴涵亘古不变的人类精神,无论艺术还是思想都带有开天辟地的意味。它们似沉闷中的惊雷,黑暗中的闪电,大海中的航标;它们似润人心肺的清风,柔和怡人的目光,让人全身兴奋的春阳。
当我们扼腕叹息眼前的无奈,心中芜杂无法排遣,一颗痛苦的心无处安放时,读了这样的书,它的风景、它放出的阵阵芬芳,会驱散弥漫心中的阴云,让自己精神的宇空明媚灿烂起来。
当灾难突然无端降临,自己内心孤独、寒冷、低落、忧悒、无助时,读了这样的书,它的文字,会用其内蕴的生命之热力温暖焐热自己冰冻的心宇,重新燃起生命的焰火。
当我们思想迷茫,心魂无主,走入愚钝蒙昧和彷徨的大泽之中时,读了这样的书,我们会感到全身清爽,脚下生风,仿佛智慧天启,灵光大发,生了翅膀,飞翔宇空,思维如箭,视通万里。

作者简介
梁长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散文家》副总编、《华夏散文》副主编、曾任宿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曾出版过《今日的灵魂》《无悔岁月》《爱的心路》等随笔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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