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动物离我们更近
——读卡夫卡手记之二十三
文 | 梁长峨
三年前，我去农村看望病重的二舅。在他的院子里，看见一条狗搂抱着一只猫在睡觉。我感到惊讶：猫和狗虽然是动物，但毕竟不是同类，怎么能如此相安无事，亲密共处，相互给予温暖？
有一回，我在书上看到一个男子喂一只小黑熊，几年后，小黑熊成年了，男人不忍心再把它圈在家里，就把它牵到森林里放了。过了两年，他对黑熊想念得不行，就到森林里去呼唤，本来，他是没有指望的。没料到，一阵呼唤，黑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伸出爪子抚摸男子的手和臂膀。
这事又让我一惊。熊本是咬人且又吃人的，可见了人的面，它不仅不咬，还竟如此亲热；森林是它的天堂，它不因过着天堂的生活，而忘记当初救养它的人。想想我们人呢？还是同类，有的人你救了他等于救了一条毒蛇。
最近读卡夫卡，发现他有这样一段感慨：“比起人，动物离我们更近……与动物攀亲比与人攀亲更容易。”
这让我们联想更多。
旧时候云南四川贵州的马帮，赶着一二百匹驮马走在路上，其中一匹老马倒地不起时，马群就会一起昂天哀号。一只黑猩猩，当其心脏衰竭而死时，其它的黑猩猩也都互相拥抱哀悼，并哀伤地望着它被抬走。
而人呢？一个老人在大街上突发心脏病，倒在地上，呻吟着向路人招手，却无一人上前施救。一个年轻女子被飞奔的小轿车撞飞，不仅司机驾车逃逸，而且路过的行人竟无一人回头停步。有一个人，他单位的对手突然死去，他竟能在一边邀友唱歌。
动物对同类的死难和人类对同类的死难，怎么反差如此大呢？是人更像动物？还是动物更像人？还是人不如动物？
汶川大地震后，搜救队员们总会在废墟上看见一只只狗狗，因为下面是它们的家，他们的主人被埋压在下面，它们每天叼来食物送进废墟里。搜救人员由此明白，哪里有狗狗守着，哪里就有被困的人。当人开始搜救时，狗狗也会和人一起挖，哪怕爪子抓破。我这么想，倘换成狗被压在废墟下，我们人会这么做吗？
九江市，30多个职工在煮一锅肉准备吃。有个名叫赛虎的狗嗅出了肉里有毒，就拼命吠叫阻止人们去吃。但人们不明白，误以为狗想吃肉，就扔给它几块，可赛虎不吃，还是不停地吠叫，并开始哀嚎。最后，在人们要去吃肉时，这只狗流着泪，吃了扔在地上的肉，然后发出一声悲鸣，当场中毒而死。我不由得想，如果遇到这样的险境，我们人会像狗关心人这样去关心狗吗？不用说对异类了，就是对同类，人又是怎么做的呢？用毒药害死丈夫抑或妻子甚至孩子，上海的大学研究生竟然用毒药害死同窗好友，不一而足。
这到底是人变成兽，且比兽还兽呢？还是兽变成人，比人还人呢？
平常当中，我们听到和看到狼猴不如的人抛弃自己的孩子。可是动物呢？它们却用自己的奶水养大别的动物的孩子。在美国南加州莫特尔滨海野生动物园的一只猩猩竟乐意照顾那些孤儿的小狮子，直到他们可以照顾自已；一只叫黄金的母猎犬，已经养大了超过30只动物，包括猎豹宝宝、老虎、大肚猪、豪猪，甚至河马宝宝……这真是给人类世界一个大大的耳光啊！
还有更值得我们人类跪拜的事呢！乌干达有个猴少年，三岁多时流落森林，长尾猴竟然主动照顾喂养他，稍大点就带他一起游荡、觅食、爬树，长达好多年。俄罗斯有个犬少年，因被家人虐待而逃走，被野狗照顾长大，后成为狗群中的老大。乌克兰有个犬少女，2岁时遭到父母遗弃，被一群狗收养，人类发现她时已经8岁，6年同狗生活在一起，只会用吠来表达她的情绪。哥伦比亚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小时遭人绑架，后被丢在南美洲哥伦比亚的丛林里，被森林里猴群养育长达5年。这时一群猎人发现了她，准备把她卖给妓院，只为换取一只鹦鹉，所幸自己逃脱，并辗转逃到英国，在西约克郡的布拉德福定居，担任女仆，结了婚。
在这被“畜生”抛弃却被畜生养育的故事里，我们感受到了什么？是爱，是愤怒，是生命的张力？
我们平常喜欢看雁鹅，排成一字形，知道他们要漂洋过海到远远的热带去。燕子也去，有的小鸟也去，飞不动的时候，它们就歇在飞着的雁鹅的背胛上，像穷人搭便船便车一样。鸟兽中这类亲密的事儿，还真不少呢！猎狗同狐狸常常一起行走，累了，它就爬在猎狗身上。猎狗情愿得很。小黄鸭可以非常自得地蹲在黄狗头上睡觉。大象竟然能让狗狗们爬到自己背上向远处悠然瞭望。猫能毫无顾忌同狐狸安静相偎。梅花鹿和兔子就像老朋友一样在雪地上快乐奔跑。驼鸟与长颈鹿好似前世情人一般亲热相处。还有那只老母鸡把刚刚生下的小狗狗扒拉到自己的翅膀下给予温暖，它是真正把异类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了呢！
动物太可爱了，它们相处多么亲密融洽。反观咱们人类，因为生了智慧的脑袋，更自私、更阴暗，彼此相处太冷酷、太隔膜了。不给予别人帮助和温暖也就罢了，还常常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毒手伸向同类！
我们平常骂某某人抛妻离子另娶新欢，只有兽性没有人性。其实，这对飞禽走兽并不公正。一生之中只有一个配偶的在飞禽走兽中比比皆是，比如狼、灰雁、水鼠、燕子、仓鼠、黑秃鹫、猫头鹰、金刚鹦鹉、白鳍企鹅、黑背豺、胡狼、幽灵红狐狸、无尾熊、丹顶鹤、黑颈天鹅、金钱豹……最让人敬佩不已的是狼，夫妻俩若有一方死了，另一方将独守一生，脱离狼群，每当月圆之夜，对天长啸，以表追思，直至终老。还有姿态优雅的天鹅，它们总是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可一旦一只去世后，另一只就会变得郁郁寡欢，有的绝食殉情，有的撞墙自尽，有的甚至飞向高处，突然快速冲向湖水之中，溺水而死。
这让我又想到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今天还有几人如此呢？不少有钱有权的男人和女人，其情夫情妇都是一大堆啊！
由于人脑进化超强，故比动物善变。谁说猴子善变，人比猴更会变。但是，猴子再多变，也不会被认为变成了人，而人变多了，就会被认为成了猴精了，就如猴不管多么严肃，人还是叫它是猴子一样，人越装严肃越假正经，越会被认为变成了猴中之王了。
动物之间作对，简单、直接，而人要作起对来，弯弯绕可就多了，玩不尽的阴谋，咬人、吃人、让人下地狱，还编造出无比堂皇的理由来。
动物想干什么就自己去干什么，绝不强迫同类也服从它、跟着它去干。比如螃蟹，只管自己怎么走，绝对不会管青蛙和蝌蚪怎么走。而人则不然，他怎么走了，就常要求别人也怎么走，还必须紧跟他，而且他只能对你使横，绝不允许你对他有一点违逆。
动物死了，躺于天地之间，暴尸自然之中。而人呢？活着拼命显摆，死后还要摆阔，大兴土木，建造墓地。自称是人民儿子的人，活着风光无限，死了还不忘抖威，把自己的墓地建的超过皇帝陵园。
写到这里，我觉得不少人就像动物，不少动物又像人。有的表面像人的人却是假象，他们本质上与动物无异。有时我们说某些人像动物，又真的冤枉了动物。我们平常都说，人善良，有些人真的善良吗？都说动物凶残，有些动物真的凶残吗？依我看有的动物比人还像人，有的人比动物还像动物。
唉，如果人类进化到今天，还要用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狼图腾来给人洗脑，人类还有什么希望？如果“比起人，动物离我们更近……与动物攀亲比与人攀亲更容易”，人类还不感到满面羞愧，无地自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