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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林克获奖散文《花的智慧》艺术赏析 - 人类望而兴叹的智慧

人类望而兴叹的智慧

——191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里斯.梅特林克获奖散文《花的智慧》艺术赏析

文/ 冯建堂

  一篇两万余字的散文,融汇科普、历史知识与哲学思维及文学艺术于一体,百年前即获取诺贝尔文学奖殊荣,不能不说它堪称世界文学艺术的一支奇葩。
1911年瑞典皇家科学院常任秘书C.D.维尔森宣读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时,赞誉比利时作家莫里斯.梅特林克,“他的文字像纤细的手指,字字触动人们敏感的心弦”,“他的作品不仅哲理深邃,而且广受大众的喜爱。这使我想起了索福克勒斯所说的‘人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影子’和卡尔德隆的名言‘人生如梦’。梅特林克穿透了这一虚缈梦幻的薄纱,看到了人类心灵的最深处,把我们的内心世界展现无疑。”“梅特林克认为我们能到达那个神圣的梦想之国。在他的文章里,我们读到了希望,他为我们指出了方向。”
  莫里斯.梅特林克在《花的智慧》开篇之文《种子的传播信仰》中,开宗明义阐明了自己对人与鲜花、自然如何和谐相处的观点:“如果借助任何一朵小花一半的智慧来消除痛苦、衰老、死亡等美好生活的事,那么,我们的际遇一定会与现在的迥然不同。”
  莫里斯.梅特林克1907年发表的散文集《花的智慧》,总字数大约两万余字。但在这并非鸿篇巨制的区区两万余字的七篇散文中,梅特林克以拟人化的优美文笔,通过对蒲公英、兰花、喷瓜、槭树、红黄苜蓿、樱桃、含羞草……等等花卉植物萌芽、生长、授粉、开花、结果过程的细致入微的描述,给读者展示了一个个让人类望而兴叹的花的智慧彩图。105年前,凭借这寥寥三万字对花的智慧的解析,梅特林克在大腕名家环伺左右的诺奖角逐中,出人意料地摘取了1911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花落梅特林克,世人惊奇。然今日细细读来,进化历程明显早于所谓“万物之灵”的人类的那些植物,它们所具有的独特生命活力与智慧,令人大为叹服;而梅特林克细腻中犹如中国宋词婉约诗意的语言,依然那么隽永,仍令人着迷,回味无穷。
“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公元前212年逝世的古希腊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阿基米德的这句豪言壮志,两千余年来一直激励着世人不断认知世界、改造世界。可相对于那些体态微小、生命力脆弱的一些植物,阿基米德这位人类公认的大师级科学家,他的发明却明显落后于自然界的植物。“野生苜蓿有两个品种:一种开有浅红色小花,另一种开有豌豆大小的黄色小花。看到它们匍匐隐藏在草地里,人们从未想到早在锡拉库萨那位杰出的几何学家、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诞生之前,它们就已经发明了阿基米德螺旋,并努力将它应用于飞行中。它们的种子上嵌有三四道回旋的轻微螺线,如此绝妙的构造,目的是推迟种子的降落,延长种子在空中的飞行时间。其中,黄色苜蓿的种子甚至还在螺线边沿‘装’上了两排吊钩状物,进一步改善了这种装置,其意图是希望钩住行人的衣服或动物的皮毛。显然,它希望借助行人、绵羊、山羊或兔子等实现远距离传播。”这即苜蓿的魅力所在。想必阿基米德如果生活在今世,面对野生苜蓿的智慧,再看看自己的科学发明,也会自叹弗如吧?
“我永远无法忘记在普罗旺斯时,在弥漫着紫罗兰芳香的勒鲁峡谷中看到的那一颗巨大的百年月桂树。人们很容易从它古怪歪扭的躯干上,读出它一生的艰难和顽强。命运的主宰——鸟儿或风,曾经把一棵月桂树种子带到这块铁帘般陡峭的岩石缝隙中,于是,就在那离激流200米高的地方,在灼热而贫瘠的石头中间,月桂树种子望穿秋水,孑然独立。从最初的时辰伊始,它就派遣自己的根,盲目、漫长、痛苦地探索,找寻水源和土壤。不过,这还只是树种世袭的烦恼而已,而这棵幼小的树苗,还不得不解决更严重也更意外的问题。当它在垂直的岩面生长时,树冠无法抬向空中,只能俯首朝向谷底。当树枝长得越来越粗时,它不得不调整最先长出的树枝,使它们挺立起来,在贴近岩石的地方把树干弯成肘状——像头部后仰的游泳者——凭借恒定不变的意志,支撑着树冠最终在空中傲然挺立。从此,这棵月桂树的全部心思、全部能量和全部才华都集中到这个支撑生命的树肘上。但是,畸形、肥肿的树肘逐渐显露出某种焦虑和不安,因为年复一年,在它一心一意伸展自己时,枝叶茂盛的树冠越来越重,一种不易察觉的溃疡正在腐蚀着支撑整个树冠屹立于空中的臂膀。
  于是,两条茁壮的树根,犹如两条坚韧的缆绳,遵循着某种我所不知道的法则,从树肘上面的一米高的树干上长出来,牢牢地抓紧无情的岩壁。这两条树根,难道真的是被这棵树的痛苦不安所呼唤出来的?或者它们在生命刚开始,就一直在深谋远虑地等待这个关键时刻?难道这只是一个令人震撼的巧合?究竟有谁亲眼看见了这幕悄然上演的戏剧?”莫里斯.梅特林克在《种子的传播信仰》一文中,不吝笔墨,用了洋洒600余字,不厌其烦地详细描述了这棵长在岩壁上的月桂树容貌,把这月桂树曲折不幸但却极尽顽强的生命历程,栩栩如生地描绘于读者眼前,令人为之动容,更为其不输于人类的生存智慧而心悦叹服。
“具有传奇色彩的苦草。这种水鳖科植物的婚礼,呈现出开花植物爱情史上最具悲剧性的一幕。苦草是一种相当不起眼的草本植物,它没有睡莲的优雅,不过,大自然似乎非常乐意赋予它一种非常敏锐的思维。这种小小的植物生活在水底,处于半睡眠状态,等待着新生活,即举行婚礼的时刻到来。在那个时刻,雌花会缓缓展开长长的螺旋状的花梗,露出池塘水面,浮动,绽放。雄花们透过波光粼粼的池水看到了它,于是就从邻近的梗茎上跟着升腾起来,满怀希望地向雌花靠拢。可是走到半路时,它们突然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原来它们的生命支撑物——花梗太短了,它们永远也到达不了爱巢——只有在那个地方,雄蕊和雌蕊才能完成美妙的结合……
  雄花们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为了到达幸福之境,它们以极大的努力,从容不迫地挣断了维系生命的纽带,伴随着快乐的、晶莹的小气泡,以优雅得无可比拟的一跃浮出水面。尽管是致命的一跃,它们依然神采奕奕地飘到粗心的新娘身边,完成结合。然后,这些自我牺牲者独自默默地漂走,萎谢。与此同时,那位已做了母亲的妻子,也合上仅存最后一息的花冠,把花梗依旧蜷成螺旋状,在告别自己苦命的情郎后,再次沉入水塘深处,让这悲壮爱情的果实得以成熟。”苦命的苦草奋不顾身之爱情经历,让人类也不能不为之洒下一掬怜悯同情之泪。中国古汉语中有句名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的《李夫人》诗曰:“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莫里斯.梅特林克在《水生植物的浪漫爱情》中,如此如泣如诉地对世人讲述的植物们的凄美爱情故事,怎能不让有着七情六欲的俗世人们为之动容呢?
  相较于一千五百年前中国南北朝时期的古人,融历史文化积淀所提炼出的“三十六计”而言,寄生植物的“心计”一点也不落后于时代发展的步伐。“如俗称‘无根草’的菟丝子,它不长叶子,茎一旦长到数寸,便放弃自己的根,以便缠绕选中的牺牲者,然后,它把吸根钻进寄生植株的表皮,完全依赖寄生生活……只要是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都会赞叹菟丝子的本能——那是一种看得见的力量——将卷须引向倚墙而立的耙子或铲子的把柄。如果你把耙子移动一下,第二天卷须就会彻底转个身,再次找到那个耙子。”莫里斯.梅特林克在《寄生植物的心计》中,简要解读了世人常见,但几乎无人深解的菟丝子的生存谋略与智慧。“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我觉得,借用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评论唐朝诗人张籍作品《题张司业诗》的名句,用于此处对菟丝子的生存智慧之感悟,亦恰如其分矣。
“在很多情况下,要么雌蕊和雄蕊长得一样高,要么两者离得太远,要么雌蕊比雄蕊高出一截,这使得它们必须费尽心机才能完成结合。有时雄蕊就像荨麻一样,蜷缩着蹲在花冠底部的茎上,授粉时,茎就像弹簧一般挺起,花药或花粉块把一片粉末撒落在柱头上。”“报春花的雌蕊有时比雄蕊长,有时又比它短;百合、郁金香及其他同类花卉的雌蕊却过于瘦长,只好尽力拢住花粉,使它不轻易撒落。不过,最离奇的还是芸香——一种有点难闻的草药,它的雄蕊在矮胖的雌蕊周围安静、温顺地排成一圈,在黄色花冠里等待着。到了结合时刻,雌蕊仿佛向雄蕊发出了召唤,雄蕊听从指令,开始有一根雄蕊动身接近并触摸雌蕊的柱头,然后是第三根、第五根、第七根、第九根……直至所有奇数雄蕊都俯身效劳为止,接着轮到偶数雄蕊,依次是第二根、第四根、第六根……这种会数数的花,在我看来真是太神奇了”。“黑种草,其俗称很迷人,如‘雾中情人’‘灌木丛里的魔女’‘蓬头淑女’……在法国,‘维纳斯的头发’或‘蓬头淑女’主要是指它轻盈、脆薄、杂乱的叶子,这些叶子围拱着一簇蓬松、轻柔、葱绿的花冠。花的底部有五根极为细长的雌蕊,紧紧围绕在中间天蓝色的王冠周围,俨如五位身披绿袍的王后,高傲而冷漠。王后的周围,聚集着一大群毫无希望的恋人——那些雄蕊连王后的膝盖都够不着。于是,在天蓝色或青绿色的王宫深处,在快乐的夏日里,开始了一场没有言辞、没有波澜的戏剧——注定这是一场无力的等待。然而,流逝的晨昏就是花朵的春秋,它的光彩渐渐褪色,花瓣脱落,高贵的、骄傲的王后们似乎在生活的重压下变得顺从。在某个特定时刻,王后们仿佛服从了一条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命令,以协调一致的动作,好似五股喷泉落入水池一样优雅地后仰,柱头贴在苦苦等候的卑微情人的嘴唇上,金色的粉末伴随着浪漫的新婚之吻而不停散落。”这真有点类似于人类的曲折但又极富浪漫的爱情马拉松一般,最终手挽美人归步入洞房的,不一定是那些世袭达官富贾。对真爱锲而不舍、孜孜以求的草根平民百姓,也有笑在最后的喜悦。
“请观察一下鼠尾草设计的神奇爱情陷阱吧:就在它那紫色丝线织成的帐篷里面,它分泌出了几滴花蜜——这就是诱饵。两根有点像荷兰吊桥直柱的‘杆子’,挡住了通往花蜜的入口。每根‘杆子’顶端都长有一只大袋子,这就是花药,里面盛满了花粉;底部有两只较小的袋子,起着平衡锤的作用。蜜蜂栖息在花中时,必须先用脑袋拱开这两只小袋子,才能接触到花蜜,围绕中轴线转动的两根‘杆子’立马到下,顶端的两只袋子便全部掉落,花粉将蜜蜂全身覆盖。一旦蜜蜂离开,两根有弹性的枢轴就立即弹回,使这个机械装置恢复原状,为下一个访客做好准备。不过,这仅仅是戏的前半场,后半场则在另一场景中上演。附近有一朵花,雄蕊刚刚萎谢,这时,等待花粉的雌蕊就登上了戏台。它从风帽中缓缓钻出,伸展、俯身、弯曲,然后长成叉子状,堵住帐篷入口。蜜蜂在采蜜时,脑袋可以在悬挂的叉子下自由通行,但叉子碰触到的蜜蜂的背部和身体两侧,正是雄蕊刚刚接触过的地方。分开的柱头贪婪地吸收银色的花粉,完成受孕。”它的动作是多么的精准,人类唯有对此机械动作之协调完美而赞叹。
“红门兰……花在五六月间开,为粉色小花,长有聚伞圆锥花序,酷似中国龙的大嘴,在兰科植物中较为典型。它的下唇很长,形似参差不齐或齿状的围裙下摆,供蜜蜂作落脚使用;上唇成风帽状,遮蔽着主要器官。此外,在花朵背面,花柄的一侧,下垂着一种长长的、里面装着花蜜的尖角。大多数花朵的柱头或雌性器官,好似一个多少有些黏性的小墩子,这些小墩子就长在脆弱的花茎的顶端,耐心等待花粉的到来。”“当一只昆虫闯入花朵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它缓缓地降落在舒展开来迎候它光临的下唇瓣上,由于花蜜芳香的吸引,它试图探到放在底部的那个装有花蜜的角状容器。但是,那条通道却有意造的非常狭窄,昆虫前行时脑袋必然碰到‘酒杯’。不堪一击的‘酒杯’当即就沿着一条既定的纹路裂开,使浸泡在粘液中的两只小球裸露了出来。这些小球当即和来访者的脑瓜接触,并牢牢地粘在它脑瓜上。这样,当昆虫离开花朵时,它就把这两个小球,连同小球上长出的两根茎以及茎顶端上包扎着的花粉包一起带走……这位无意中完成了一项技术活的‘工匠’,接着又去拜访附近另一朵花。就在这里,兰花的才能、经验和远见就显示了出来:它精确地计算出了昆虫吮吸花蜜后前往下一朵花所需的时间——它断定一般需要30秒。我们已经看到,花粉包是由两根插入黏性小球的短茎携带的,就在每根茎下面的插入点上,有一只薄膜小圆盘,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到第30秒时,收缩短茎,使之弯曲成90°。这不是时间上的计算结果,而是空间上的。这两只戴在‘月下老人’头上的花粉角,如今已水平指向脑袋的前方,当昆虫进入另一朵花时,两只角就会正好撞击在花朵深处粘连在一起的两个柱头上。”读到此处,有谁还会对兰花如此巧妙借用昆虫之力,完成自己生命延续的智慧,无动于衷,不击节叫好呢?
“在大自然的正常演化中,奇迹的东西往往难以持久。我们发现我们遵循着和世界的灵魂同样的轨迹,发现我们和这个灵魂有着同样的理想、同样的希望、同样的痛苦和同样的情感,确实是一件令人非常欣慰的事情。在开发、支配未征服的领域方面,世界灵魂所采用的办法,常常被我们仿效,它利用各种力量、机遇和物质规律,改善我们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别的方法。我们就生活在真实当中,生活在这个宇宙中某个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充满未知物质的宇宙就是我们的安顿之所,它的思想并非难以理解,而是和我们的思想像是或者一致。”109年前,比利时作家莫里斯.梅特林克充满深情呼唤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成功造出像蒲公英一样坚固、轻盈、灵巧而又安全的降落伞或飞行器呢?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找到一根能像西班牙金雀花一样把金色花粉弹射到空中的、柔韧有力的弹簧呢?”我以为,人类如今的科技水平,特别是仿生学运用的科技成果,应该早已超越了莫里斯.梅特林克的希冀。但是,人类对自身智慧的认识与运用、人与自然如何才能真正的和谐相处?似乎还有更远的旅途要探索……

作者简介
冯建堂,原籍青州长秋,现居郑州。著有散文集《故乡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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