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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红》读后感 - 故乡那忧郁的灵魂

故乡那忧郁的灵魂 牛钟顺

本文选自《半亩方塘》一书,原刊于《潍坊日报》。

这里所说的故乡是帕慕克的故乡。帕慕克是土耳其人,所以他的故乡也一定是在那个遥远的国度里。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因此地图上的土耳其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可如今我对它却有了些特别的感觉,这都是缘于一本我的名字叫红的长篇小说。当世界沉迷于南非世界杯的足球盛宴时,我却正被这本书所吸引和陶醉。
一位文学造诣颇深的新闻界朋友,一般的书是入不了这位后生的法眼的,可其愣是将这本书连看了三遍,然后又购买了一本送给我。还从来没有读过土耳其的书,没想到一拿起来就放不下了。还有一点更让我刮目相看,当代小说中我最喜欢的《白鹿原》,也只获得了中国的文学大奖——茅盾文学奖,而这本书却是世界级文学大奖——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
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帕慕克。诺贝尔奖委会对该书的颁奖词是:在追求他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其实,书的故事并不复杂,两起凶杀案,一桩旷世情。人物也很简单,四个细密画家,还有几个不是同一身份的人,外加马儿狗儿画儿树儿和钱币等。故事发生的时间倒是很久远,是在四百多年前。可是仔细品来,却不能不令人击节慨叹。纵览全书,可以说无不充盈着智慧与语言的深邃与出人意料的惊雷闪电。
那是在十六世纪末的伊斯坦布尔,国王苏丹下令四位当时最优秀的细密画家聚首京城,秘密联手绘制一本传世之作。一位英俊聪慧名字叫黑的青年人,在经历了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后,满怀着对恋人的狂热情感,恰逢此时回到了故乡。黑本是为寻爱而归,可迎接他的除了恋人谢库瑞之外,更有接踵而至的谋杀与报复。由此铺陈开来,于是,伊斯兰世界的艺术、宗教、人生、爱情的林林总总,就在这里精彩上演。东方与西方、文明与荒诞、阴谋与坦荡、永恒与短暂之间的缠绕纠结,就在这里轮番展现。
这本书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所有的角色都是站在“我”的位置发声:一个死者在去往天堂路上发出的声音,一位16世纪奥斯曼细密画家的声音,一位苦苦寻找战场上失踪丈夫的两个孩子母亲的声音,一位为了爱人宁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的黑的声音,一位被众人称之为姨父的声音,还有那杀人凶手的恐怖声音等等。不仅人物本身会说话,许多不同的物体和颜色也都开口亮相。这些独特的声音和视角的转换,犹如一首多彩的乐章,将四百年前伊斯坦布尔的生活原貌,立体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各种人物都像中了细密画透视法的魔法一般,在大跨度的跳跃中用独特的幽默表达着自己。
这本书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细节,即在书的封二上印着四句话,其中一句来自《古兰经》:盲人和非盲人不相等。这句话在书中不仅被反复提及,而且还用大量篇幅描述了史上数位细密画家最终成为盲人的历程。结论是正因为他们是盲人,才经由细密画而进入了永恒的境界。而现世中竟有两个人对此感同身受,一是负责调查谋杀案的画舫主持奥斯曼大师,他最终选择刺瞎自己的双眼,藉此永远停留在那美好永恒的世界里。第二个是凶手“橄榄”,此人具有极高的艺术天赋,是唯一预言了奥斯曼细密画衰亡的人。为啥会有如此近乎荒诞不经的描写?一定是有原因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作品溢彩流香。
更耐人寻味的是书的名字,它还被单独作题成为一章,堪称是整本书中最奇突、最迷人、最有光泽也最令人拍案叫绝的地方。“红”作为一种颜色,红就是红,没有深红浅红之分,也没有清晨阳光下的红与黄昏返照下的红之分,但在这里它肯定是独具象征意义的。这种神奇的颜色是如何产生的?印度最燥热地区品质最优良的红昆虫干,加上五德拉克马的红色粉末,再加上一德拉克马的肥皂草,再加上半德拉克马的溶剂,一起碾磨搅拌溶解,锻造了一个糅合诸多特定因素的复杂过程。于是我就想到,不同化学元素间的猛烈撞击诞生了夺目的红,不正如不同文化因素之间的摩擦、碰撞、融合,才给予了《我的名字叫红》以不朽的艺术生命吗?也许,红色在这里隐喻的是信仰与真理,这也正是理解细密画这种排斥个人风格艺术的关键之处,更是坚持还是改变细密画作这场争斗的真正价值所在。
读罢全书,竟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呐喊一声:“亏他写得出!”读着它时,那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有生命似的,一个个跳跃在你的眼前。这正如作家邱华栋所言,如果把地球缩小,土耳其就是东区和西区交接处的那条街,而帕慕克则是街上的一扇窗。而帕慕克自己也说,他的一生就是这个事实的佐证:文明是可以优雅而和谐地融合的,只要你有这样的意愿。帕慕克要做的就是通过文学来告诉读者,实际上事关重大的不是文明,而是人的生活。
突然觉得,有时对一件作品的诠释太过清晰,反而不一定是好事,正可谓世人皆知明白之为明白,斯不明白矣,尤其对《我的名字叫红》而言。还是让我们保留读完此书的惊叹与激动吧。还是让我们保留对此书的新鲜感与折服感,乃至困惑感与神秘感吧。那个象征光荣、火热、爱情、鲜血的颜色,那个独特而又迷人的红色啊!现在这本书就在我的眼前,我又不由自主地将它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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