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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姜女的故事 - 涉过一百零次磨难

涉过一百零次磨难
文/杨瑞峰

中国的民间传说,大都是爱情加神话模式,比如《牛郎织女》、比如《白蛇传》。而作为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孟姜女哭长城》却卓而不群,特立独行。因为只有这个传说,最贴近现实,传说中的秦始皇和孟姜女的丈夫杞梁(范喜良),都是的璀璨的历史星河中闪耀过的、存在过的人物。而且,与其他三大传说相比,这个传说还有可供人瞻仰和朝拜的场所,山海关城外那个小小的庙宇——贞女祠,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孟姜女庙。

既是隶属于著名的四大传说,想来故事内容大多数人也都耳熟能详了。相传,秦始皇建长城时,劳役繁重,范喜良与孟姜女新婚三天,就被征役修筑长城。不久因为饥寒交迫劳累过度而死,尸骨被草草埋在长城墙下。思夫心切的孟姜女,千里风尘,历尽千辛万苦才走到长城脚下,但迎接她的不是久别的丈夫,而是夫君的死讯。伤心欲绝的孟姜女伏在长城上哭了三天三夜,似乎是感动了上苍,轰隆隆一声巨响,长城忽然崩塌八百里,露出了范喜良的尸骸。孟姜女满怀悲痛安葬了亡夫,然后,在绝望悲愤中投海自尽。把自己美丽却短暂的人生化成了怨愤的匕首,插入封建统治的肌肤……这表达主题似乎已经不是单纯的爱情故事所有涵盖的了。反倒是不畏强暴、坚贞不屈的味道十足。整个故事中,范喜良稍一露面便黯然离场,只留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上演千里寻夫,哭倒长城的壮烈人生。

这个美丽悲壮的传说,最终可以在一个可以凭吊缅怀中发千古之幽思的地方——贞女祠(俗称孟姜女庙)里找到最直观、最完整的答案。出古城山海关,东行十余里,在名曰望夫石村东侧的凤凰山上,红墙灰瓦,松柏掩映的一片古朴清幽的建筑便是了。至凤凰山脚下,贞女祠遥遥在望。欲拜姜女,首先就要踏上著名的一百零八蹬台阶。封神榜册封了一百零八位神仙,水泊梁山有一百零八条好汉,北京的天坛最下层栏板是一百零八块。青海塔尔寺以大经堂直径1米的巨柱是一百零八根。孟姜女庙铺设一百零八蹬台阶,显然也是暗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圆满之数。一百零八是九的倍数,九在古人的心里是至尊之数,一百零八应该是一种极致了吧?修建者还真是颇具匠心。据说孟姜女跋涉千里寻夫路,曾历经了一百零八难,寻夫之路,漫长而又辛酸!

从公元1594年,明朝万历主事张栋重修孟姜女庙后,孟姜女庙就逐渐成为了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在其后漫长的420年时光里,这一百零八蹬台阶,承载过多少或轻快或凝重的步履?重叠了多少或宽厚或窄小的脚印?当年,康熙从这里拾级而上,感叹着“朝朝海上望夫还,留得荒祠半仞山。”当年,乾隆追随康熙的脚步,也从这里拾级而上,吟诵着“丛祠旧筑海山边,善哭偏因姜女传。”再随后嘉庆、道光也在此留下墨宝,四位帝王用相同的韵脚诵颂并赞美着孟姜女这位奇女子。

当年以后的若干个当年,又有多少人沿着一百零八蹬台阶缓步而行呢?至于后世众多的风云人物,有没有也登上过这一百零八台阶,史料上没有记载,笔者不敢妄言,不过细细想来,即便不是出于拜祭,不是出于景仰,只凭兴之所致,到此一游,总该是有了吧?

有时,我就想,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女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孟姜女不过是一个民间最寻常的小女子,只为了那短短三天的情爱,只为了那一份质朴的忠贞,就千里寻夫到遥远荒凉的边塞。单是这份勇气、这份执着,就足以令人称奇,让人感动了。在高大得令她无法仰视在城墙脚下,孟姜女三天凄凄惨惨切切的恸哭,憾天动地,令八百里长城轰然崩塌。其贞其烈,令前人景仰,让后人称奇。正如一首镌刻在残碑上无名作者撰写的七绝那样:“哲妇丛祠倚翠岭,哭城遗列可悲吟。秋霜劲节男儿事,何意天钟女子心。”

北有贞女祠静立于凤凰山上,南有姜女坟屹立于渤海浅滩,相距八里,遥望千年。一个面南,目光中充满哀怨,一个朝北,涛声中涌满悲壮。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似乎如松涛阵阵,循环往复;仿佛是潮涌声声,交替更迭。立此联前,反复颂诵,似乎每个人都能从中读出不同的人生况味,或患得患失,耿耿于怀;或潇洒豁达,云淡风轻。短短二十个字的对联,却蕴含着深刻广博的人生哲理。难怪无论是眉清目朗的弱冠少年,还是皓首苍颜的耄耋老者,都会驻足此联前,久久不愿离去。

从前,我一直以为山海关城外的这座贞女祠,是天下唯一一个纪念孟姜女的所在。后来阅历丰富了,才知道河北徐水、陕西同川、湖南醴陵等地,都曾经修建过孟姜女庙。孟姜女千里寻夫的足迹也似乎遍布了大半个中国。相传,孟姜女之夫范喜良是河南卫辉人,孟姜女寻夫哭倒的长城也是卫辉池山段长城。至今在卫辉池山一带还流传其故事,山上能见到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泪滴石。新乡市区有孟姜女河、孟姜女路、孟姜女桥等。还有一个说法,说孟姜女哭倒的是齐长城而不是秦长城。伟人毛泽东到山东考察时,对时任济南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说,孟姜女哭长城这一传说应该发生在山东。毛泽东所说的地方,就是在距济南南四十公里处,如今的济南市长清区万德镇长城村。这里残存的大量石碑上,详细记载了孟姜女哭长城这一传说。只不过相比较而言,古城山海关外的这座孟姜女庙更著名,孟姜女文化更完整一些。

和许多传说一样,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故事也有一个从简单到繁复,从单一到完整的过程。在两千余年漫长的时光里,从开始寥寥数字的杞梁妻故事,到最后的洋洋千言的孟姜女传说,一个民间故事,能够这么长时间为老百姓喜爱、传诵,并不断的加工、圆满,就充分说明了这个故事深入人心,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故事表达了许多人共同的愿望,抒发出了普通百姓最真实的心声,那就是:向往和平稳定,渴望幸福安宁。

若干年后,再次沿着一百零八蹬台阶登临凤凰山,再次瞻仰孟姜女,难免会生出恍然隔世的感觉。虽然孟姜女庙就在我的家乡,但屈指算来,离最近一次游览竟然有三十年的间隔。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相比,这里的景致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在贞女祠后面的江南水乡园林风格的孟姜女苑里,可以依次看到 “夜制寒衣”“万夫筑城”“望夫凹石”“哭倒长城”等二十个场景,这些场景,把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故事,进行了完整的演绎,生动而立体。

只是前殿里的那尊遥望远方的孟姜女像,还是原来的模样,秀眉微蹙,栩栩如生,仿佛轻轻一声呼唤,她便能低垂下头,然后,徐徐道来,向我们讲述守望千年的那一份深情。此情此景,正好印证了两侧廊柱上那幅楹联的含义:秦皇安在哉,万里长城筑怨;姜女未亡也,千秋片石铭贞。秦始皇是不在了,但孟姜女还在,作为孟姜女庙依托人类文明史上的七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也还在。只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已经和原来修建时的意义相去甚远,甚至大相径庭了。

而今,长城文化方兴未艾,孟姜女文化亦如日方升,登万里长城,访孟姜女庙,览古城之名胜,发千古之幽叹,无疑是一次精神的饕餮盛宴。一百零八蹬台阶,像琴键一般,绵延在美好现实与凄婉传说之间,每一行脚印,仿佛都是在新一轮抚今追昔的交响中加入一串自己的音符。明代学者朗瑛这样解释一百零八的含义:“一岁之意也,盖年有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正得此数。”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孟姜女对丈夫的思念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永永远远?今天,我们追随孟姜女的脚步,再次跨越这一百零八个苦难,等待在前面的是什么呢?是岁月静好、平安幸福吧?

作者简介:杨瑞峰,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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