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喜

杨钰珍，笔名：川中杨柳。网名：杨柳飘飘。有诗文在报纸杂志发表，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
散文
意外之喜

1

小暑后，太阳有如醉汉，绯红着脸，灼炙着大地。我穿上防护衣帽，将七、八件货绑在电动车上，往不远的停车场送去。顾客的车等在停车场，不停地打电话来催我。
在这条路的拐弯处，一个老人趔趔趄趄地摇摆着，仿佛风中的一片枯叶，飘向尘埃，路旁刚好有株柳树，他跌坐在树荫里。我从他面前一晃而过。当我送完货，再次从他身边经过时，老人已经倒在地上，用手抓挠着胸口，嘴里哎呀哎呀哼哼着。来来往往经过的路人，对此熟视无睹，没有谁弯腰问询他一声。我停下车支楞在树下，俯身问他：老人家咋啦？他己不能言，只缓缓地抬起手，指指上衣口袋，我从他的衣袋里摸出一瓶药来，药瓶上写着：速效救心丸，原来老人是要吃药。我看他身边并无水，便骑上电动车快速在超市里买了瓶矿泉水，将他扶起来，靠在我身上，见他嘴唇发紫，脸色菜青，赶紧看了药瓶说明，将药喂给他。十多分钟后，老人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但眼睛还是微闭着。太阳从柳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光斑印在他脸上，如一枚枚新剥的荔枝，这么热的天气，我再给他喂了些水，他终于清醒了，从我怀里挣扎着坐起来。
“是你救了我吗，女子？”我点点头，他拉住我的手，一迭声地说：“恩人，恩人，你让我怎么谢你呢？”“举手之劳，谢啥子嘛。老人家，你既然好了，我得走了”。“呃、呃、呃，女子，莫忙走，我要感谢你！”我挥挥手，驾起车，飞驰而去，背后传来一长串：恩人，恩人，等一等的呼唤声。

2
一个多月后，我正弯腰在货架下理货，门外传来一声：“老板，洗衣粉咋卖的？”“要哪种？啥规格？”我起身问道。那人忽然惊炸炸地大喊：“天哪！恩人，你让我找得好苦，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仔细一瞧，是那天我救的老人，赶忙递茶让座：“老人家，你身体不好，先喝点茶水，休息一会儿再买东西哈”。老人情绪激动，侃侃而谈，讲他如何寻找我这个“恩人”的艰辛历程：“女子，那天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我就想，你一定生活或工作在这一片区域，我每天从城北坐车到城南这一片来找你，每条街毎个巷子都留下我寻找的足迹。我这条老命是被你捡回来的，寻找恩人是我唯一要做的事……”老人眼圈发红，眼睛里泪光闪烁。被他的虔心挚情所感动，我对他说：“老人家，举手之劳而已，你何必如此执着，非要感谢我呢？”“你不知道呀，女子，我的一位好朋友，也是因为心脏不好摔倒在街头，竟无人施救，导致他一命归天。其实，他比我还年轻十多岁啊！”接着，他又愤愤地感叹道：“这个社会，因为一小撮人道德沦丧，对救助之人不感恩戴德，反而碰瓷，讹诈施救者的钱财，甚至对薄公堂，导致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失去救助的机会。我是多么幸运，遇见你这样的好心人……”
这让我想起明朝陆容巜菽园杂记》里的一则故事：松江人沈宗正，在毎年深秋，他都将竹栅栏放到水塘里，用来抓蟹。这个时节，蟹肥味美。有一日，他看见栅栏上有两三只蟹，相互纠缠在一起，仔细一看，有一只蟹，八只蟹脚己断，不能爬行，另外两只蟹抬着它爬过栅栏。看到这里，他心中一懔，命人即刻将栅栏拆除，并从此终生不再吃蟹。他慨叹道：蟹都知道同类相救，互助互爱，而万物之灵的人类，却常常见到兄弟朋友相争而互相诉讼、拆台，更有甚者，还有乘人之危进行打击报复、污蔑、陷害，而水里的蟹是多么渺小呀，还懂得相互帮助，共存共荣，乃义蟹也。
我给老人家讲了这个故事，他再次深深地叹息：人呀，有时候还不如一只蟹啊！
我以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
几天后，一辆宾利慕尚高级轿车，“滋溜”一声停在我的门店前，被我救的老人与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车里出来，老人给我介绍：“小杨，这是我儿子。”中年人说：“老板，你好，我叫江山，感谢你救了我父亲！”他伸出手来与我相握，儒雅中不失热情，沉稳中蕴含睿智。我淡淡地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他转身从车里拎出四小件至臻牛奶，一大包高级食品，和一张卡，他恭恭敬敬捧给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我极力推迟着，他诚心送，我拒不接，来来回回地，两人宛如在玩太极推手。搞得我烦了，把脸一沉：“我救老人家是出于本能和同情，并未企图啥子回报呀，感恩呀，如果我接受了你的礼物，我将陷入不仁不义之地，岂不成了小人？”江山见我微愠，将礼物放回车内，寻一凳坐下，与我聊起生意来。
3

“你应该比我小吧？尊你一声妹妹可以吗？”我点点头。“妹妹，你生意好吗？”
“自疫情后，生意比较萧条，与往年比，差了一半”。“哦？这样呀！”随即，他眸光看向远处，耽于沉思，时间，在我们之间挽了个结儿。我起身给他们父子各递一瓶水，他拧开饮了一口，似有破釜沉舟之意：“妹妹，你品性高洁，礼物也不收，那我们做笔生意吧。”我莞尔一笑：“好啊”。
原来，他是一个矿老板，矿上有一千多人。矿上的食堂每月需要大量的米、面、油、肉等生产生活用品。“从前我是包给别人的，合同马上到期，以后就承包给你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将我脑壳砸得有点晕，遂迷迷瞪瞪问他：“我行吗？”一旁的老人家忙不迭地说：“小杨，你行的，你行的，你是老做生意的，采买东西还不会？开始的时候如果不懂，让我儿子找个懂行的人帮你。”江山点点头。话己至此，我只好接受。
只是万万没想到，无意之间的一个善举，竟为我赢来意外之喜。这真是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