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感与时代

老初

存在感与时代

老初

（一）存在感与时代

人，终究难舍不辜负自身存在感的天性。
通俗流行的存在，剪裁掉时代背景，也就基本上抹杀了所有的存在。对时代，那是一种“嫁狗随狗”式的钟情，“我比较欣赏自己的存在，所以必须爱所依附的时代”。

比通俗水准有些个性的，诗经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几乎大多数都馈赠这样的遗言：“我的存在感仍旧很不错！虽然时代相当恶心”。

这些都近似自我测评估值不菲的一类幸福指数，连同苦难，全部纳入了另类的幸福体验，大家都感觉，巧借时代玩了一场貌似高潮迭起又不十分尽兴的游戏。而时代，大概永远是尽兴的，尤其某个段落行将结束，仍是一副嬉皮笑脸毫无歉意的尊容，轻浮地挥挥手，“谢谢诸君踊跃的生死相伴，本公又有新的好玩的开启！”。时代，一个鬼东西，如果没有时代，仿佛让人失去了立足的方寸之地。

说起来，人人都有机会生活在“某种伟大的时代”，有孔孟墨子布道的春秋伟大，秦汉书同文车同轨伟大，唐慷慨宋骚情伟大，元明清死掉也是改朝易代的伟大，历经多少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对存在感的自觉呵护矢志不渝啊，何以形容？这是上帝可管可不管的事情。

而本土特产的玉皇大帝及其配偶，从来无涉灵魂的感受性，如果力邀西方的上帝，游视太平洋一侧喜马拉雅以东，大概介于满意和不满意之间，尽管深知热恋存在远比寄望毁灭更须耐力，或许，仍能察觉到一种乏力自拔的可怜。人的可怜，柔软到惨不忍睹的境界，与毁灭已然不相上下了。

人，不得不爱自己，由此爱鸟及屋，爱及莫名所以所栖息的时代。嵇康陶潜朱耷徐渭不死不足以平复愤愤继而眄视之情，无意中活成了行为艺术家，他们的作品不过行为艺术的凭据，后世的仰慕者只洞彻到了孤例性凭据的稀缺，其实并不热衷这些行为艺术是对自爱和时代的否定。

传世艺术，无非成就于热闹非凡的一场场拍卖会，更像起哄一样务必要有个不俗的高潮，假如，天狼星一块陨石，经太空游历千年，千疮百孔的忽坠游乐场一隅，收藏家们如何断定那不是时空的伟大杰作。

梵高，也是世界性误会的制造者，他身后的轰动源自喜剧性的偶然，然后，其自由的存在过程，才被理解为超拔的庄严。一流的娇子，何须时代。

卑劣时代与天纵娇子之间，互不需要，空闲的时候，彼此眄视互斗一番，随即擦肩行过。

（二）性情之即兴

摄影家们因对精微以及广大一瞬的孜孜探求，其表征之郑重之豪华，仅欠一顶夜视头盔，已近美军陆战队的观感，长的短的上下口袋里的车上备用的，如同参与场次频频的狙击盛宴，泰山日沉，雪翔旷野，浴女踩荷，绿蛙出水，再继续下去，再精致下去，恐怕连自己也会疑惑，那些层层叠叠精致的碎片，果真可以挽留别具一格时代性的存在意义？

再看，音乐高烧友何曾落伍，电声学一个理论出世，对声波震荡的品味，跃升至酸甜苦辣须有尺度性的要求，模拟海豚意志尖叫的，让若干音符宛若雨丝缤纷荡漾的，家什不硬，何止惋惜，简直白活了二三十年。

对独奏性的音乐，以为，精心反复录制的品质尤劣，每个音符均无现场感和自然的流动性。耐听耐看的演奏，无疑是适度空间里即兴蔓延的那种，八九佳人围观，肖邦渐次抚驭琴键，女权风格的乔治桑，以直白的目光，抚视音乐家一对跳舞的手和准备接纳爱恋的表情，肖邦呼吸急促起来，不觉以些许凌乱回应，再想想，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动声色为好，步调又轻盈了下来，一枚一枚雨滴在池水敲出悠长的涟漪。即兴，自然的性情自然的水准，掌声也是即兴的，犹疑不决的回味或知音般瘙痒性的共振。

有备而来的大型音乐会，一次声响的战略演示，指挥的舞蹈终止了，等待反响，台下静悄悄黑黄灰白密集的人头，倘若也说不清楚是感谢终于结束，还是感谢水准，这已非艺术的受挫，而是对性情的摧毁。

艺术家不具跌宕性情，越是炫目的谬赞自夸，越要承受等量的羞辱；耻于裸露性情，意味着性情还不是纯粹的性情；无力表现性情的，谁也救不了，一场经年旷日的单相思性误会，谈不上与艺术的热恋失恋。

公众号ID ：Qiuse_Literature

延伸阅读
一个稍具哲学精神与科学精神的人，是超越“时代”的。或言，根本没有时代这件事。当文人巧妙地用概念给大众“作法”，给我们画一个时间的“画饼”，来满足他自己的饥饿感，于是，人们轻易相信时间的割裂性，并把社会意义附加在美好的愿望上。其实，时间也不存在。它是人类主观的东西。该文作者揭示的就是这个“画饼”的问题。如今天说这个是信息时代，但我未必这样认为，我认为这是一个充满欺骗的时代，你又当如何？

寻求存在感是因为饥饿，精神饥饿如同性饥饿，它总要放进一个空间，来满足自己的“在场”。所以，康德先生提出“在场”的直接经验，即满足空间的时间性对应。作者用一种超感的理性思维，从艺术角度进入的批判精神，树立了这样一种思维方法，从形而上的情感，深入历史，剥离出一种顽味的幽默，但异常冷智。

我是个性情的人，喜欢性情建立在理性上，这又是一种顽味的幽默。不太可能发笑，在心里哭。而真挚感，只能从性情中来，这就与艺术接近了一点，必然的经验在偶然里，造就了真诚的情感，与时代无关。话又说回来，“时代，这样一个鬼东西”，虚幻中，人，真切的位置成为必要的因素，这个位置来自不辜负，也就够了。至于时代，谁说的：去他妈的吧。

在阅读尼采的《瞧，这个人》时，曾经突发奇想，人存在，应该处在千百年的线径中，才符合精神的强烈需要，而这个人就只应该是你，而不是普遍概念。所以，这位意志先生，把道德、上帝、自由，精神都解构批判了。顽味到这个程度，就是绝杀性幽默，而写作，就是最好的即兴。谢谢！（张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