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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用白居易的情怀,总在悼念

走走停停——用白居易的情怀,总在悼念 || 张建平

某一天,我在马路上与一辆车擦身而过,触摸到死亡的那一刻,不仅是惊魂,也想到了某种因果的释然。一定的,我要死的那一刻无可阻挡,即便养生与悲观地接受命运,把死亡放到时间最终端,仍然,还是这个结局,会能还有什么?不知道,其实也无意义。也就早已经认识到一些人认为我的人生也没“意义”,并不多怪了。包括死亡本身,也不奇怪,也无需纠结

但有的逝去,是需要导言的。

在我去加拿大的前两天,深夜接到爱人电话,她说岳父病重,要马上回去。有一种直觉,立刻闪现,不是病重,而是仙逝。事物的突发性,在仓促的时候,取决于情感。虽说情感是个并不可以完整清晰归纳的人之因素,却也决定行为方式。我的情感与情绪并不经常外露。很不善于表达。即便,一天后要走,早已经安排好了。但一定要回去一趟,就是炮竹把我崩回去,也要去看最后一眼。听到噩耗一瞬间,还是纠结,在想,去旅行的行程是否取消?

夜晚,街边的路灯,像烛光。闪动间,我总在脑海里回想岳父的样子。深究起来,我与他老人家接触其实很少,轻言碎语的几句话。只要我在,也就是给他老人家做一顿饭吃,并无其它。这几年,老人家很喜欢吃而我炒的韭菜炒鸡蛋,韭菜切成粉碎,均匀搅在一起,加点盐,简单一炒。老爷子有教育他人的范,但对于我很客气,言语不多,或许,我这个中年人无钱无权无前途没有什么值得“教育”的,他跟我说过一句话:看缘分吧。我也是知道。这天夜晚的缘分,在路上,在奔往面对死亡的祭奠时分,再次从生命里记忆缘分的向心力。

经历死亡多了之后,我没有什么眼泪。面对死亡的眼泪对于我而言,好像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天流着流着,突然就醒悟了。对于可敬可亲的人,反而是压抑的,无法放纵的深埋在血管里的空间,被血液挤压着,无动无声。我不认为是理性与冷漠,而是与死亡一起在挣脱,就像《金刚经》里讲的“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在心灵的行走中,回忆与此刻的悲伤,从时光里凝固,不需要表达,即便眼泪的表达也是纯粹,我却实在没有。

我做不来什么。在如此时刻也就守一夜的灵。烛光里,与灵魂一起在不同的时空,为生命的再次寻求新生而祈祷。从坐上火车的开始,就追索白居易的一种缅怀,在诗意里,死别作为新生,寄予我们这些还在活着的人,从生死的意义上,重建人生的守望。想起他的“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一句诗,便用手机搜了这首全诗: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白居易)

那一夜,如此地清醒,被血液挤压着的穿越。盘腿而坐,默念着《金刚经》。我所能做的唯有给岳父大人超度。烛光里跳动着一个豁达有趣灵魂,他与我对视。我的眼睛经常闭着,用感觉再来体悟一种即向远方,又在此处的存在。老人家在冰棺里安静地躺着,脸上盖着布巾。最后的舒心,也是永远的安逸。病魔与痛苦,其实没有什么,生时,不过是承受之后的心理屏蔽,在死时,都是解脱的要素。最终,我并没有见到他的容貌,也无必要,安详,一定会是一种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容貌。体觉了苦楚之后,真正的豁达是不留遗憾。而我对于他的遗憾是有的,有着一丝不甘的愧疚。

黎明到来的时候,我要走了,烧了几张纸,上柱香,说了我真心唯一的一句告别词:

“我欠您一顿饭啊”

人生的交往,对于缅怀与记忆而言,只用一夜的时间,就可以铭记住一切。人之死亡,并不会走很远,而是在接近,接近对于情感的凝固,之后,年轮是良心。所以,白居易经历的死而未见很多,遗憾也最多,他与韩朗多年未见,几近毫无消息,等到的消息就是朋友的逝去。他的一生都是在悼念。

很喜欢岳父的这张照片。一种笑容,成为看破尘世的笑意间,多了些满足,其中还有一些玩味的风趣。早前,听爱人讲,他很喜欢唐伯虎。还真是有缘分,我也很喜欢唐寅。风流倜傥而不逊,一幅花草享春秋。早前看他的与祝枝山的故事痴迷,诗歌的情谊,在夜行船里对诗,夜色通幽。

对于我这个有神论者而言,总会来悼念的情结不太可能忘掉。灵魂依旧,在那一夜的烛光里,包括街头的灯光,于铭记里与岳父沟通。我想生时无语,这个时候会有很多的话要说,仙逝之后的亲人守望我们的还是平安。我也会把很多话留在死亡的时刻或者之后说,并无恐惧。岳母跟我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她说岳父走的仓促,没有任何遗言,也没有对于孩子的叮嘱,你们会做梦梦到。这样最好,遗言是负担,人生最终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无益,就像武则天给后人留下一块无字碑。不是绝情,而是想的异常理性。岳父无语,与我托梦,再好不过的是月月托、年年托。

每天两盒烟的岳父,在烟灰与尘世的弥漫中,总是一个身影看着。烟迹,卷过岁月,漫过伤感,在梦的守望里,另一样的梦想,另一种表达,从诗意里产生的情愫情感,深切悼念他。我喜欢某种悠长,沉静地多思。就像我在远方,仍会时不时想起他,想着那一夜,始终随着他吸烟的渺渺动感中,被风吹散,与时空里寄托如此并不受人喜欢与理解的些许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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