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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

梦里花落知多少//桃花笑春风

那一年,我插班进入八里乡凤凰中学初三(3)班。老师领我走进教室,班上的四十六名同学,齐刷刷地看向我。
按照老师的安排,我坐在了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同桌转过头,向我微笑,我也向她报以微笑。
她就是沈凌秋。时间一久,我渐渐发现她长得特别美:头发乌黑顺滑,用皮筋随意扎在两侧。皮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红,鹅蛋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澈沉静,不时透出少女特有的羞涩。一开口,细密洁白的牙齿就会显露出来,让人想起“粲然启玉齿”的诗句来。认识她之后常在心里暗想。“天生丽质”“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这些成语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吧。其实,就是放在现在来看,当年的沈凌秋也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一点儿也不比《大众电影》电影明星逊色。
熟悉后才知道沈凌秋的家特别偏远,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那年月,虽说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好几年了,但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是很保守,除了侍弄那几亩土地,再无其他收入,加上孩子又多,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怪不得她春秋总是一件半旧不新的格子尼上衣,夏天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短袖,冬天最冷的时候还穿过一件右肩带补丁的棉袄罩衫。
自习课上不时有人从背后捅我,回头,发现了一双友好的笑脸。身形单薄,脸型瘦削,单眼皮,眉心还有一颗美人痣。那时候农村还没有人烫头,大家的头发都又黑又直,而她则不同,她的头发不仅自然卷曲,而且呈现出与众不同的浅咖色。为了掩盖那颗不受待见的痣,她很在意自己的刘海。她很爱笑,一笑起来,不大的眼睛变得又细又弯,好似天上的月牙。沈凌秋告诉我她叫赵小红,家就住在学校所在的村子,是个走读生。
走读生,每天可以回家吃饭睡觉,根本不需要像我们一样三天回家背一次馍,承受长途跋涉之苦,更别提远离父母的孤苦与夏的酷热冬的寒冷······当然,只有羡慕的份,没有多想,那种感觉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一天课间,赵小红把我和沈凌秋叫在一起,有些欲言又止,在我俩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我俩能去她家住。沈凌秋和我对视一眼,欣然应允。当晚,小红就帮我俩将被褥从阁楼上搬下来,铺在她家东屋的一张大床上。
此后,我们三个便形影不离。回家后躺在床上,说啊笑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好像有许多开心的事。印象中我们把几辈子没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也能让三个人乐上半天。运气好的时候,赶上乡政府或附近的村子放映露天电影,我们就不假思索地享受这份福利。一年时间,《佐罗》和《大篷车》,细算下来竟都看了七八次之多。
不止这些,那时候小红的父母差不多隔两三天,就要在家里熬制几大锅酱油,分送给附近的几家代销点。下了晚自习,我们三个毫不犹豫伸胳膊挽袖子,一个人卖力拉着风箱,另一个不时往炉膛里添加煤块,第三个人则用一把长柄大勺子在锅里不停搅动。熊熊的炉火映着我们年轻的脸庞,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我们忙碌的身影。忙碌之余,还不忘来个女声小合唱,《绒花》、《妹妹找哥泪花流》、《知音》、《军港之夜》……一首首当时非常流行的歌曲冲出屋子,刺破黑夜,飞向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工作结束,我们起身,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竟围了许多的听众……每次犒劳我们的一成不变的是每人两个荷包蛋,珠圆玉润的荷包蛋盛在瓷碗里,焦香的葱油漂浮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我们三个之中沈凌秋年长一些,生于1967年4月,我和赵小红同年,都是1968年,她生于九月初六,我的生日比较特别,是闰七月二十九,十九年才会有一个真正的生日,可遇而不可求。她们俩就提议在我十九岁、三十八岁、五十七岁……都来为我庆祝生日,约定好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那年中考过后,沈凌秋就没了音讯,问了好多同学都没有她的消息。高一那年暑假,得知小红从专科学校放假回来。我便去找她,打算一起去沈凌秋家看个究竟。但是,刚见面小红却告诉我,她听别人说沈凌秋自杀了。我们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被吓了个半死,跌跌撞撞地边走边问找到她家。
只有沈凌秋的小妹妹在家,听了我们的自我介绍她就一直哭个没完,一句话也不说,问的急了,把我们带到村外的一座新坟旁,自己就抹着眼泪离开了。
此后,我和小红时常通信,也时常见面,我的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更是聚在一起,遗憾的是再也看不到那张美丽的脸庞,再也听不到她俏皮的戏谑“小红,打起帘子!”“小红,端盆热水!”每一次相见,两个人都是感时伤怀长吁短叹。唉,斯人已远情已逝,断壁颓垣奈何天!
一直到前几年,我才偶然得知沈凌秋其实是我表姐的姨表妹,问过表姐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沈凌秋考上了高中,但是父母不让她上,说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行了,读再多书也是别人家的人。随后就硬逼着她和一个将近三十岁又黑又胖的万元户订了婚,收了对方的彩礼,婚期定在年底。沈凌秋哀求过哭泣过反抗过,当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看不到丝毫希望,她选择用一根绳索结束自己如花般的生命。
时至今日,我还会不经意间想起沈凌秋,想着如果她还在,会是什么样子,是否美丽依然仍旧安静沉稳但偶尔又顽皮可爱?是否和我们一样最终嫁给了自己钟情的人,有了自己的儿女,过着幸福的生活?是否像我们当初约定的陪我过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有过无数种假设,但都无法想象出她成年后的样子,在我们的心里,她永远是当年的少女模样。
去年清明,我和小红专门去看望沈凌秋,谁料物是人非,它的小小坟包竟毫无踪迹可寻了,那面小山坳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碧波荡漾的大水库。怅然若失间,仿佛又看到了她盈盈的眼波,俏皮地向我眨动。蓦然想到三毛的诗句: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不想,我们这一睡,就是三十多年。一觉醒来,我和小红已跨入知天命之年,只是,花一般美丽花一般年纪的沈凌秋却不知所踪了。

作者简介
王小会,女,笔名桃花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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