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与贵清山

【散文】我与贵清山

今生注定，与贵清山有不解之缘。
——题记

最早听闻贵清山，还是少年时期，那时小学四年级的我，由于电影《少林寺》感染，开始和伙伴们练习武术。记得一次去县城南麓的仁寿山锻炼，一个兄长动情地说：何时去漳县贵清山耍两下子?从那时起，贵清山三个字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晃来晃去，贵清山，似乎成了饥馑年月最奢侈的向往。

春光易逝，流年难抑。懵懵懂懂中，初中生活漫了开来，习武的兴致渐渐被不知所云的文学爱好所取代，所有的一切全凭一股热血亲密或疏离。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书籍，诗歌，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我的生活，那些泛黄的《诗刊》《星星》《飞天》让人一度沉醉。八十年代初，由于朦胧诗的兴起，各地校园文学也蓬勃了起来，我所在的陇西二中也不例外，一群被缪斯青睐的人纷纷聚在了一起，《小帆船》文学社诞生了。激情四射的青年教师和一帮傻不拉几的少年为了一本油印刊物费尽心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也成了“小帆船”上的一个乘客，清澈绿水中的《小帆船》，是我精神的乐园。一九八七年夏天，依稀记得好像是四月初八，一辆东风卡车载着一“船”兴奋者，冲破迷蒙的晨雾，向贵清山行进。阵阵松涛数百年前早已等待，仿佛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一群狂热的人，被满目苍翠顷刻折服。留有一影：高大的松树下，一个小小少年，身着缺了两个纽扣的蓝布中山装，头戴黄军帽，神情安详。那次出游，我的印象是：不绝的松涛声，浓烈的松烟味，拥挤的人流，还有回来后满身的灰尘。

世纪之交，为了生计，命运把我安排在了漳县，同时拉近了我与贵清山的距离，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亲，越来越深。人生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的，我坚信与漳县的缘分，与贵清山的缘分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二零零四年初夏，贵清山上建于明代的木制断涧仙桥，被岁月剥蚀的有些苍老有些力不从心了，一根横梁因过于疲倦而有了裂纹，我想，如果万物都是有灵，那么，这些不会说话的木头一定深藏了太多风雨和苦难，在它们身上不知有多少浪漫的游客匆匆经过，而那些游客曾经留下的歌声和欢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被那些参天的松树悄悄收留？是不是被山里的神仙精心珍藏？是不是被风声带向了时光深处？

有关部门考虑到桥的脆弱已不堪重负，为了游客安全赏景，决定对其进行钢筋混凝土的脱 胎换骨，由于职业使然，由于组织者的信任，更由于缘分的牵引，我参与了仙桥的建设。从此，我与贵清山有了最亲密的接触。我曾经写到：两座萍水相逢的山，和一座无缘无故的桥，连在一起就是断涧仙桥。那种站在四十米高的脚手架上，被硬硬的山风扯起衣襟的体验是刻骨铭心的。而我的生命，因了这些“神性”的体验，也丰厚了许多。
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二零零六年深秋，北京打工的我由于爱人分娩而回陇省亲，在医院的第三天，母子尚在病床静养，忽然我的电话响了，是贵清山管理局打来的，要修建一座大雄宝殿，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管理者而迟迟没有开工，言语间充满诚恳的邀约之情。其时我在北京也快一年，而且赖以生存的薪水也能说得过去。这样突兀的情节让我纠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被接到了贵清山上，那些熟悉的景物仿佛故人，开怀迎接游子的到来。

就这样，阴晴雨雪间，在贵清山巅的眷顾下，一呆就是两年。大雄宝殿的各个关节，有我深情的抚摸。西方胜景的转弯处，有我虔诚的观望。迎客松弯下腰，彬彬有礼的姿态，吸纳我孤独的呼喊。转树险道的回心石，留下我悠然愁思。“行人攀鸟道，踏破一峰烟”的意境里，有我仙人般的行踪。最有趣的是，一个中秋之夜，万物归于宁静，在千年禅林边，手捧一壶清茶，我品尝着无边孤独，神似唐人，咀嚼挂在树梢的月亮，慢慢向交错的枝桠移去。我知道若干年后这些见证过无数风霜的树木会融入泥土，而皎洁的月亮，在没有树梢可依傍，没有诗人可吟怀，没有旅人可期待的夜晚，是否默然沉寂？夜深了，月色装扮的世界，是最圣洁的栖所，如果我们一直身处这无暇之地，该多好。无奈倦意袭来，残茶已无味，踩着轻轻脚步，唯恐踏碎完整的月光。回到空空房屋，解衣就寝，而月色入户，让梦几度惊醒。人生一世，谁能有如此福分享用这厚重的恩赐？

记得有一年冬天，拾棉工陆续背着重重的行囊返回家园，而大雪降临，骨子里那份山水情节，催促我向雪中的贵清山走去。那一派晶莹山色，空旷景象，以及野猫野兔的足迹，至今让人回味。回城后写了首《贵清遇雪》：闻道贵清雪迷茫，兴来出游不思量。棉工还家荷包重，墨痴上路心绪狂。玉树琼枝正迎客，猫踪兔迹已绵长。铁牛禅师今若在，品茶论道也无妨。人们或许在原驰蜡象的雪境里驻足过，或许在“独钓寒江雪”的诗意里寻觅过，或许在“夷门贫士空吟雪”的孤寂里感叹过，但是身处白雪覆盖的贵清山，聆听隐秘天籁者，能有几人？
我们时常认为，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面对纷繁复杂的世界，往往被这样那样的事物左右。本以为再登贵清山，就成了专门旅游的行程。没想到去年秋天，山上要开辟新的旅游线路，生计的驱使，再一次拥抱了久违的贵清山。而此时的贵清山，由于度假村的存在，披上了盛装，极大提升了自身的价值。我知道，它正以自信的姿态向世人宣告的它的存在。
一个人和一座山，能有如此深的感情，今生足矣。一座山，贵在其清，而我们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作者：陆之行，男，甘肃陇西人，文学爱好者，长期在漳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