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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个时刻(外二章)

等待一个时刻(外二章)

子规

总在等待一个时刻,一只灰扑落拓的鸟,可以在黑暗中歌唱。
总在等待一个时刻,一片落寞孑然的心旌,可以在广场翩翩起舞。
但我看到,斗室之外对我仍是黯淡,浑圆的大地隔开无数个井字形方格,它们是有围栏的。所有的铁壁铜墙,刀枪不入,它们虎视眈眈,谨防陌生者闯入。而你并不是一味“佛跳墙”,你也没有飞檐走壁或穿墙的功夫。
你弯弯的细流抵达不了一条江河,你是自己的披头士
在世界的丛林里,我是如此的不堪,我是哪一角塌方的土块?
夜,是让自己内省的,是催生原子的活力的。不是被夜吞噬、埋葬,就是让夜给你注入一种针剂。我不要蜥蜴的庆典,不要神奇的咒语,任何魔法、巫术,我都不需要。
我钟情的夜,我愿你给我渡口,给我船和桨。
查拉图斯特拉曾描述他前往远方幸福岛传教的情景。也许,那里的海水宝藏着彩色的鱼虾,更有蛟龙出没。他用自己做实验,幸福需要冒险,人是对辽远之海的征服。
纪德说如果没有勇气远离海岸线,长时间在海上孤寂地漂流,那么你绝不可能发现新大陆。他看到乱石杂陈的荒漠,页岩熠熠闪光,虎甲虫飞来飞去,一切景物都在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沙丘在远处像金字塔语言指引着商队……
重新起步,让体内的每一个细胞跃动起来,让眼前小小的方寸有跳荡的音符。
我和未来的使者握手言欢,他是那样的高大、伟岸和亲切,他教导我超越面前的藩篱,无论它的材料多么结实、繁复和强悍。
是谁封锁了自己有限的生命?是肉体,还是自己的抱残守缺?
有时,未必是外界的阻挡,风暴、寒流,或是大灾大难。
有时,它是自己的万念俱灰,是自己的心上了锁,关了禁闭。
当只看到钢筋水泥铸就的冰冷,天空雾霾飘落下来的尘幔,你就步入了自己的暗无天日,迷失在荒凉的心野。
你得走出自己心的牢狱,叩问自己,解放自己,转过拐角,在夜里融入银辉,融入星光,融入一条鱼在水中的“泼刺”,融入猫头鹰在夜里的守望。

石头也等着你的诉说

悲哀的心神,告诉我,是否你的心还隐藏着一线希望,哪怕它总不放晴,让你在冰天雪地的刀刃上,饮泣舔血。
你不是群魔乱舞血腥暴行的观众,也不是厄运城墙下被任意收割的衰草。
选择是必要的,当四周到处是木桩林立,绊子无所不在的时候,有一种活法叫周旋。还有地下,那叫“地道战”,你不想成为跪着的人。
当你看不到红花绿树蓝天,只能在睡与醒之际沉默的时候,你是想让语言的止水咆哮。想象闪电对乌云的划刺,舟楫对海浪的抗争,青莲对淤泥的挣扎,冰凌花对冰天雪地的突围……凡是坠落的,都应该升起,凡是手无寸铁的,都要拿起枪,去发射对障害众良的妖怪的子弹。
以自足削减它足,以自傲对峙它傲。
落潮为涨潮准备,匍匐为奋起垫底。
在叹息里,愤怒会蕴积;在压抑里,弹簧会膨胀。
在没人烟的荒坡上支起帐篷,用绳子、地钉和纤维杆,加固它,打造自己的营地,弱小的自我也要为自己抵挡风雨。逆来顺受,就是等死。你仿佛看到了八大山人画笔下翻白眼的禽鸟,老干枯枝而又不屈的树。
你不想与世风日下握手言欢,然而,你要俯察为夜幕遮挡的阴谋和龌龊,你要有自己制敌于死命的杀手锏,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探寻你的路径。你在做一道数学题,求最大的公约数。你知道,人心有一股扭结的绳,有反向力的汇聚。有一天,你会发现在人群里自己并不孤独,即便对野牛、巨林猪,你也可发出狮子般的吼声。
没有什么势力是可以让你低眉顺眼的,当你太阳穴上的筋条绷起了,它就是你不甘的见证。
你摸到双手脉搏的跳动,你看到是水总要奔流,是植物总要抽芽,地下的竹笋,必欲掀翻石土的重压伸展自己的脊梁。
我的头颅向着苍穹,我的耳边响着钟声。石头也在等着我与它诉说衷肠。

叮咛

我的踌躇,是我拘囿了自己,我用浅薄的自负封闭了自己,我的视线不够开阔,我在沙坑前要扔的铁饼投掷得不够远,我起跳的立杆搁置的不够高。
我的灵魂告诫我,你得超越自我的藩篱。人类要越过自己,个体也得越过自己,才有希望。
你是未型之人。一团彩泥,可以捏成女娲娘娘,也可以捏成杯子、陶罐、葫芦、井轱辘、城堡、马驹、狮子、兵马俑、返老还童的娃娃……唯独不要捏成不能过河的泥菩萨。一道道关隘对于你,是需要的,力的跨越对于你,也是需要的。你不仅是现实的存在,也应该是未来的存在。让今天的你,羡慕明天的你。桃符要换的,“我”也是要换的,总把新我换旧我。
你是草原的眼神,而不是洼地的鼠目寸光。你的希望,就在于有一架望远镜。没有梯子,就用脚步来丈量上升的高度。你像海水,先退到沙滩,然后汹涌到更远。
“尽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去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泰戈尔
我的灵魂告诫我,既要超越外部的光怪陆离,也超越自身的萎靡。
不做高压强权的奴隶,也不做青面獠牙,固步自封的人。
一棵草向一株树看齐,一朵花向整个春天看齐,一片浪花向无垠的大海看齐。
你站在道口,你内心的呼啸不亚于飞速而过的火车。你要追问的是站立着的,坦荡磊落如风,面无愧色似葵盘,作为探求者的自己,趋就目标的自己,在人生的版图上开拓疆界的自己。
你走出禁锢自己的彼得堡,走出孤芳自赏的象牙塔。
你看山群,天际轮廓线延伸了,你思索的触角延伸了。你爬到山上,你思想的海岸线延伸了,你生命的龙蛇延伸了。
“我必须穿过树丛和轻灵气流猛力钻入这具兽腔!”(兰波
“倘若人不是诗人、解谜者和偶然的拯救者,我如何能忍受做一个人。”(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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