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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悠悠 ----我的语文老师李坤

小船悠悠
—-我的语文老师李坤

刘有根

父母是儿女的样子,儿女是父母的影子。可不可以说,老师是学生的样子,学生是老师的影子呢?我就一直在说,我是李坤老师的影子,假若没有遇到李坤老师,大概不会有现在的我。
我不得不先把李坤老师的外形特征描述给你,因为说到他,都少不了说他长得精干。个中等,人清瘦,圆脸白皙戴眼镜。走路步小,富有节奏,标准的普通话,爽朗悦耳,唱歌一绝,音色刚中寓柔。总之,李老师浑身洋溢着洒脱的美。这本身的美,对学生就是一种吸引。
李老师是北京人,北师大俄语系一毕业,便“一分到底”来到太行山上,先在左中教俄语,麻田成立了九年制高中,便当上了我们第一班的语文兼音乐老师。
第一堂语文课,李老师给我们讲革命现代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一场,第一次听普通话朗读,美极了!我学会的第一句普通话,就是杨子荣唱词中的“毛泽东思想永放光芒”。那时“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不但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说是以学为主,却没有像样的课本,毛主席语录占据了好多页码,几乎没有一篇古文。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学古文《叶公好龙》是李老师给我们抄来的。《捕蛇者说》、《愚公移山》等,都是李老师一笔一画写在黑板上,我们抄在本子上。当时,我们书写都不过关,李老师便一笔一笔地教我们写字。他在黑板上写一下,我们在本子上写一下,我的字就是那时入轨的。
音乐课,恐怕全县哪也比不上我们麻田学校,在李老师美妙的歌声影响下,我们没有一个不爱音乐的。第一节音乐,李老师教我们毛泽东词《西江月·井冈山》,自弹自唱,我们都以为李老师是歌唱家呢。《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中的许多唱段和毛主席诗词歌,我们几乎全学会了。课前课后,不少同学手捧歌页。“米梢拉梢”地学简谱,我的简谱就是那时学会的。我当老师后又和李老师工作在一起,我俩在一起连弹带唱《真像一对亲兄弟》,他弹一遍,我弹一遍,风琴和歌声把我们连在一起,不少人说我们如父子,似兄弟。
高中第二年,我们有了俄语课,头一节课,我们笑得前俯后仰。课文几乎全是口号,“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我们热爱毛主席”“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但我们学得很起劲。一位记性不好的学生老忘“同学们再见”怎么说,就用汉字标上“打死你大娘你怨谁”,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一向好奇的我,居然找到一本俄语词典,抄下好多没学过的单词,出其不意地便和李老师对上了话。考俄语我打了全班最高分。考作文,我和赵理珠(现山西大学数学系书记)打了九十八分。
最有故事性的是劳动课。那时,班班都有学农田。花椒坡上,我们挥汗如雨;稻花香里,我们笑说丰年。稻田全在漳河边,每回劳动一结束,我们男生便都跳入河中游泳。邢世明一个跟头从半山崖栽进河里,半天不见露头。我急着正要大喊,邢世明从好远的下游露出脑袋,口吐水花,朝我们嘻笑。有一次,收工后,李老师和我们荡起小船,在水关平漫游。风清气爽,岳秀清吹起了笛子,我和杨海文用铁锨划水,哗—哗—哗,我们像漫游在梦境中。充满诗情画意的湖光山色,把我们带到一个未来的话题,因为我们快要毕业了。
仰望蓝天,李老师问我毕业后想做什么。我一阵悲凉,幼稚的我,还以为一直能和李老师在一起,没想到离别就在秋后的冬天里。压根没想过以后的日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李老师微笑着,给我们讲起了他中学时的一位俄文老师。“我的老师非常慈祥和蔼,对我们关心备至,像母亲一样亲切。多少年后,当我们见到老师时,五十多岁的她,还那么年轻,一点不见老。我们惊讶了,老师笑笑对我们说:我一直生活在学生们中间,我的心和学生一样年轻,当老师,童心不泯,人呀,心不老,人就不老,这是我当老师的最大快慰,也是青春的秘诀。”李老师讲完,又看看我说:“有根多才多艺爱学习,性情又温和,当语文老师最合适。有人看不起教师,其实教师的劳动最有意义,且不说童心不老,哪一位伟大的人物没有自己可亲可敬的老师。”
小船悠悠,我静静地听着,老师的教诲让我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我决心做一名越活越年轻的人民教师。
没想到,高中毕业不到四十天,我真的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一九七三年三月十九日,凭考试,我走上了教师岗位,而且一干就是十六年。
一九七六年,李老师调到阳泉一中,我坐在大卡车上,一直送他到学校。四十四年过去,李老师早已是全国优秀教师,他的辉煌业绩,有口皆碑,在阳泉传为佳话。
也曾十一次去看过李老师,年逾古稀,他确实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朝气。我每出版一本书,都第一时间献给我敬爱的李老师,六本书都是我的作文本,几年不去看看老师,心里就很不踏实。他每次见到我的新作品,比什么都高兴,他亲手给我做麻酱黄瓜丝面条,父亲一般看着我吃饭,真香啊!
李老师非常想念太行山,想念我们这群山里的学生,他的青春热汗洒给了太行山,洒给了我们山里娃。他说:“总会有一天,我会回麻田好好住一段日子。”这是他的心里话,因为岁月永远隔不断我们的师生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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