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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子

日 子
文/李芳郁

请假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两年来,自己一直疲惫不堪,两年来,自己一直精疲力尽,两年来,自己一直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一歇了。
我白天推着孩子去公园,我们并排坐在那个大石头上看水塘里的鱼,他拿起一块小石子朝水塘里投,稚声稚气地说:“妈妈,投鱼。”他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我静静地望着他,心里酸酸的,平常能陪他去公园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我看着他坐摇摇椅,摇摇椅一晃一晃的,他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暮色下闪闪发亮,他不时地朝我笑,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早晨上班时我再也不用听他声嘶力竭地哭声,再也不用哄着劝着掰开他拉着自行车的小手。他说:“妈妈不上班。”“妈妈抱抱。”中午下班时他再也不用迫不及待地奔向我,一边跑一边嫩声嫩气地喊“妈妈……妈妈……”然后便抱着我的大腿,仰起小脸让我抱。都说陪伴是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可若不是生活所迫,我又怎能不愿意每分每秒呆在你身边?我又怎能愿意常常与你分离?我的宝贝,妈妈有时一整天几乎没怎么抱你,陪你的时候也就是吃饭的时候和睡觉的时候,或者,是在你生病的时候。连日来,我对你是多么的愧疚。现在,我终于可以尽情地享受一下我们母子在一起的时光了。
上午,我睡到七点多钟,中午,我睡到自然醒,即使哪一个晚上你吵得我休息不好,上午我也会美美地睡上一觉,而不像前些日子以来,就算晚上睡不好也要忍着困乏去工作,长期以来,我每天基本才睡五六个小时。我对医生说,我每天单位的事儿、孩子的事儿、我自己的事儿三种事儿搅和在一起,天天累得我精疲力尽。医生说,你没么大病,需要好好休息。
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再也不用每天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赶时间,再也不用看着满屋灰尘而挤不出时间打扫房间,我也有时间买菜、做饭,变着花样为你们做些吃的。记得有一次鞋子坏了,我下班后花了十多分钟买一双鞋子,那双鞋子很难看,可是我实在没有时间一家鞋店一家鞋店地逛。我也想悠闲地逛逛街,买买衣服,可是有时一连几个月都没时间逛街。有几次,我把指甲剪带到单位剪指甲,我把家里的水果带到单位吃,因为在家里我甚至连剪指甲和吃水果的时间也挤不出来。我实在是太累了,有时累得晚上躺在床上便流下泪来,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还有一次,我乳房疼痛,医生说是乳腺炎,要烤电两三次,我问医生能不能不烤电,因为去躺医院就要呆上几个小时,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两三个小时从哪个时间段去挤。每天生活得如此地紧张,我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我多么渴望这只陀螺能停下来,不再旋转;我多么希望自己能躺在床上,像以前那样没人打扰好好地睡上几天的觉。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我也不知道,生活,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日子,为什么如此地艰难?唉!我也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过,只有拖着疲惫继续撑,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往下过。我多想看看高尔基的《童年》,古希腊的神话故事,再读一遍《一千零一夜》讲给孩子听,还有,把《新概念英语》重新温习一遍,等等等等。可是,可是,这些,或许等到五年以后、十年以后才能做到,或许也很快,你长得那么快,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我总有一天能闲下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我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着,白天无暇想太多,夜深人静时,往事总一幕幕浮现脑中。记得初次听到《俄狄浦斯王》时,心中便久久不能平静,并不是故事情节吸引我,使我产生震撼的,便是命运的力量,它讲的是人与命运的冲突,人与命运抗争却仍然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俄狄浦斯虽然极力逃避神谕,极力逃脱命运的安排,却仍旧不能摆脱杀父娶母的命运。自从母亲去世那年,我似乎也信了命,总觉得一切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总觉得人自出生后命运就安排好了一切,人是无法改变的。多年来,我也极力摆脱命运的安排,可是,结果仍是悲惨。现在的生活总归于平静,回想孩子出生的那几个月,由于没人带孩子,再加上孩子病了几个月,真是把我熬得到了崩溃的地步,天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朋友说我的日子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惨”。我那时只想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与世隔绝。那时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的母亲会带着孩子自杀。那时我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产后抑郁。身体的极度透支,长期休息不好,我被折磨得焦躁易怒,烦躁异常。慢慢地,孩子大了些,日子一天天好了些,最难的日子总算熬了过来,可是那些日子,却永久地刻入我的脑中,令我无法忘记。
我想起了父母,他们对我们姊妹俩是那么的娇惯,那么的宠溺,可是他们走的太早,撇下我们对他们只有无尽的思念。倘若父母活着,在我有孩子的日子里,母亲肯定会对我倍加照顾,世上也只有她才心疼自己的女儿,没有人心疼你,一切苦难只有自己承担,可是母亲,你在天堂看到你的外孙,看到我的艰难究竟是高兴呢?还是落泪呢?我不得知。你们撒手走了,受折磨的只有活着的人,在那些日日流泪的日子对你无尽的思念。我又想起了工作,我或许应该感谢这份工作,上班并不是太忙,否则我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原本便忙忙碌碌的生活。我还想到了你,与你结合,我实在不知道是我的幸运呢?还是我的不幸。你说,我们两个人在思想上有许多相通之处,我们都淡泊名利,对某一件事情的观点很一致,可是,我觉得你对我是宽容,我对你则是依赖。
往事的一切一切,都如云如烟般的一遍遍飘过脑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些无休止的争吵,那些泪流满面的日子,那些每个个不眠的夜里伴着着孩子的哭闹声不是喂奶粉就是换尿布,或者就是不停地抱着他奔跑于各个医院之间,都过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孩子大了些,一切慢慢地好了起来。现在日子归于平静,如此地平静,平静得如一个风光日丽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走过胡同,邻居几人围坐一个小方桌搓麻将,有在旁边看的,有打麻将的。麻将声、说话声、笑声混合在一起,我站在那儿狠狠地瞅了几眼,走开了,我并不是想打麻将,我不会打,我只是羡慕,你们有那么多时间多好啊!不像我,天天忙忙碌碌,奔奔波波,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这样的空闲只在以前没有孩子时才有。我想,等有一天孩子大了,我闲下来,我也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读读别人的文章,然后,自己再写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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