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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浮生千古愁(节选)

【散文界】夏桐柏 | 一梦浮生千古愁(节选)

| 他虽拙于治国,在词中犹不失为南面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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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夏桐柏

说是一代英君,比肩秦皇汉武唐宗,于乱世间崛起枭雄,不啻是一个笑话;

论及千年词帝,竟引后人注目南唐,而致五代十国之上,还真是一个神话。

他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以词为命,虽然只存世四十余年,其一生所创词作,艳咏愁吟,走向巅峰,竟就流传了千年;他从王到囚,盛享半生荣华,却又罹尽屈辱,历受天上地下之极致,愁思百结处仍思梦里涅槃,跌宕间换得了一封千古绝唱。

只因天教心愿与身违。这位身居南唐一国后主、才奉一代词宗,本是无意皇位的李煜,却因政治旋涡之能,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心只想一壶酒、一竿纶 ,万顷波中得自由的书生,推上了那万人垂涎的皇帝宝座。未曾想,却终致毁掉了李煜于文学艺术及对风花雪月生活的幸福追求,还有那“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的支离破碎……

| SANWENJIE·「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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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亡国,唯传至第三代的后主李煜,国祚延续仅只四十余年。这不排除李煜不懂治国、唯力注文学创作、专以奢曲华词欢娱宫廷的偶然性,但更为主要的还是那一朝一代的兴亡更替,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必然。当时,李煜与其父、其祖生活或奋争的那个年代,正是中国社会由统一走向分裂,又由分裂趋向统一的五代十国时期,是天下政治风云瞬息万变的动乱年代,也是刀光剑影闪荡,群雄逐鹿的年代,更是黎民百姓横遭血雨腥风洗劫的苦难年代。

其祖李昪南北征战建立南唐后,励精图治,至其父李璟即位执政前期,南唐尚是五代十国时期经济文化最为繁荣、社会发展最好的皇朝。但至李璟执政后期,南唐国运就已开始衰微势弱,公元958年,李璟即始向后周称臣,撤去帝号,改称“南唐国主”,并岁岁向后周朝贡。

当此一直在奢华享乐的皇室里长成,时年二十五岁的李煜,于公元961年无奈登基称帝时,接手的南唐朝廷实际上已经是一座风雨飘摇,积贫积弱的王朝,早已没有了前代时的显耀辉煌,而李煜即位后还仍然要向比他先一年、以发动“陈桥兵变”而取代后周的赵匡胤北宋朝廷称臣纳贡,这让本就濒临空虚的国库更加不堪重负。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此时宁愿做词帝,也不要做皇帝的李煜,已把自己喻诩为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蓬草”和“蜡烛”。但是无奈归无奈,毕竟已称帝。登基之始,当文武百官与后妃王公在他脚下山呼“万岁”,在那一阵阵震聋发聩的轰响呼声里,李煜这个年轻的帝王一时间也似乎热血沸腾,他仿佛听见了一种召唤,他仿佛看到了天下苍生那充满希望的眼睛,他还似乎感受到了列祖列宗希冀自己光宗耀祖的殷切期盼。他曾于一闪念间,也立下了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把祖宗基业发扬光大的志向。因而也曾在大臣张佖一份谏劝“效仿汉文帝,休养生息,励精图治”的奏折中,认真批示说:“朕必善初而始终,卿无今直而后侫”。

李煜的政治与军事才能几乎为零,更可惜他的治国热情往往也只是心血来潮,却始终钟情于诗词书画、歌舞乐曲,沉醉于美酒情爱之中。其实千百年后的我们,也没有理由怪罪李煜不理国事,而专好文艺与爱情这一于帝王应是不务正业之责。如或要论及,李煜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位;若遑论南唐三世而亡,此前也还有比南唐更盛的秦、隋二朝,不是仅以二世即亡之车鉴吗?相比前朝后世那些昏庸无道,碌碌无为却只知享乐无度的昏君、暴君们,这位南唐后主却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仍留给了我们大量的文学瑰宝。因此,纵然他是一名亡国之君,却并不妨他始终成为后世怀想追念的一代千古词帝。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愁杀看花人”。

李煜执掌南唐十四载期间,江南河山不仅偃息了战乱,经济文化也得到了一定的繁荣。李煜即位后,由于他善书法、工绘画、精诗词的重要影响力,南唐社会的文化用品事业得到了长足发展和进步,诸如笔中翘楚,以“尖、齐、圆、健”特点的宣州诸葛笔;以“落纸如漆,万载存真”著称的李廷圭墨;以“坚韧细腻,光润吸墨”享誉的澄心堂纸;和以被称为砚台中“和氏璧”的歙州砚,这文房四宝产业实现了极大繁昌,更延及当时已是十分浓郁的文学氛围,它超越了历代帝王于此方面的功业,超越了千年时空的界限,为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事业的千年传承,做出了积极的突出贡献。

| SANWENJIE·「 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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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黄袍换得紫袈裟,只为当年一念差,我本西方一衲子,为何生在帝王家”?这是流传数百年的一首《归山词》的上闋。相传这首《归山词》是清顺治帝亲作,因此后人多说继承大统与顺治帝的心愿是相悖的,由是也和李煜的“天教心愿与身违”之念相同相通。这二帝,虽然隔着千年的凄风苦雨,刀光剑影,然却都是被皇权羁缚着的可怜人。

李煜并非嫡长子,南唐皇位本来也不会是他的,但天意却让他前面的五个兄长先后夭亡,而且李煜生就帝王像,且富有才华又受皇父偏爱,尽管他一直恐惧皇位争斗,无意政事,志在文学,醉心经籍,痴心儿女情长,俨如严子陵垂钓富春江,只想做个杖着“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的隐士,活色生香,幻求一个碌碌无为的“混名”。但千算万算,却还是百般无奈地被推上了皇位。此实乃国家不幸诗家幸啦。

李煜,这位烟雨江南里如丁香一般的男子,自比潘安,更是气度雍容;浪漫细腻,却也惆怅忧郁。他与天生丽质的大周后恩爱十年,“醉拍阑干情未切”;两人互相倾慕,“重按霓裳歌遍彻”。每每于后宫里“春殿嫔娥鱼贯列”,“风箫吹断水云间”后,也要牵着大周后的纤纤玉手,你侬我侬,殷殷叮咛左右“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李煜和大周后虽是君臣,却也是夫妻,更还是知己。十年里,在一场场宫廷醉生梦死的欢歌乐舞琴曲里,他与这位临风醉,踏月行的皇后,以词为红娘,以乐为红线,用了十年相慕相恋,在琵琶曲中结下了一段风流了千年的词帝曲后良缘。

曲罢舞歇,大周后病了,且重病不起,带着一腹愁怨逝去。小周后来了,小周后是来探望姐姐大周后的。李煜于十年后再见时,已惊之为“蓬莱院闭天台女”,直呼“惊觉银屏梦”,“相看无限情”。从此后,李煜悄语小周后“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当春心一发难收时,小周后更是“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应姐夫之约于“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这一场场幽会,给李煜和小周后各自留下了一时难忘的幸福记忆,也意外地为中国词坛留下了一首美妙绝伦的艺术词章。

李煜是一个乱世君王,却也是个多情的才子。恰恰是这份多情成就了他酷爱的词坛艺术,但也恰恰是这份多情,最终坍塌了他的家国山河。因此他所承担的每一个角色,又注定都是悲剧。他短暂一生的文学创作,在经历了娥皇的早逝和亡国之痛后,实现了一个逐渐的转折:即由云端似的浮糜艳丽之词风,落到了一如烟火人间的真淳浓情的词风,更在后期又化成了恸人肺腑、生死与家国不别离的悲悯词风,一举铸成了千年文学殿堂里星光璀璨的词帝宝座。

纵观李煜一生艰涩的心路历程,他一直都在愁郁、愁苦、愁楚、愁恨的心境中跋涉:无意为帝,却又为无法摆脱这一命运而愁郁;因凶残的太子弘冀嫉妒自己的“帝王之相”而倍觉愁煎;因爱妻、爱子不幸相继早亡而愁楚;因皇弟从善被扣留汴京而愁苦;因企望偏安江南又须仰宋廷鼻息而愁惧;因抵抗北宋铁蹄的征伐无望而愁悲;因无力保护小周后免遭蹂躏而愁愤;因思国还家无望、屈辱无尽而愁恨……他无尽的愁情痛绪恨念一如不绝滔滔,进而迸发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磊落跌荡的震憾呼号。

读懂了李煜人生中的伤有多痛,才更能理解李煜那旷世绝词中的愁就有多浓。这个温情的皇家男子,在被幽禁的最后岁月里,仍然沉重地深陷在故国里“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的忧思之中,泪盈愁叹“相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的忧寄之情。他如此遥托深情,到底是江南孕育了他,还是他传诵了江南?只是江南太过温润,只是李煜太过痴情,注定了南唐不会成为一方霸国,盖世词帝更不会成为一方霸皇。

一抔黄土,掩尽了多少风花雪月故事;一樽冽酒,又枯朽了多少人璀璨的青春。

从那一年仓惶辞庙时寒风飘雪的凄苦冬日,到两年多后艳阳蝉声的灼灼夏日,时光在李煜日渐增长的孤独、痛愁、无望中逝去,我们似乎看到李煜在《相见欢》里,“无言独上西楼”,清愁着“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孤寒;我们还似乎听到李煜在《乌夜啼》里,感喟那“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的宿命。他的痛思愁绪一如仍停留在悲凄垂泪对宫娥的那个日子里:秦淮河上一片冰凌,金陵殿楼已是一片皑皑雪白,他的无限江山在他凄愁地仰面闭目间已然飘渺。当穿越千年的时空隧道,冥冥中,在漫漫沧桑的岁月古道上,曾经身着锦帽貂裘的李煜,与身边依偎着的大、小周后,毅柔肃烈地一起走过了冬寒,走过了盛夏,一直走到了岁月的尽头里……

一个孱懦碌碌的亡国之君消失在了历史的烟尘之中,一位盖世词帝却依然于千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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