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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田,遥望者(一)

原创 行者之李

又值盛夏,当我读到明代王恭的诗《春雁》,春风一夜到衡阳,楚水燕山万里长。莫道春来便归去,江南虽好是他乡。掩卷遥想故乡那一片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草木斑驳。黄土地并不肥沃,但我生于斯,长于斯,直到二十岁的生日当天,我南下求学,最后留此谋业,时光再次堆砌了二十年,但我始终自诩异乡人。
海子有句诗,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我不禁想到,黄土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近日,我终于获知答案,便是故乡的那一片麦田。纵然身在秀美江南,阅尽了千山万水,可一到夏季,太阳如同热情过火的推销员让人躲避不暇。而我总觉恍惚间回到了儿时麦假,期待着十天的自由放纵,关于故乡风景的记忆画面,依然都是关于麦子的。

麦青时节
北方的黄土高原,村庄萧瑟,难寻一点绿色。反而春风呼啸,沙尘暴汹涌而来,漫天遍野,风裹挟着沙,如狂舞的画笔,在人间涂抹着苍茫。外面已是不敢逗留,教室里的书本上、窑洞里的土炕上,都如同蒙了一层淡黄色的纱,那是沙土在空中狂欢后的栖息。每年几场的沙尘暴过后,整个世界就清亮了很多,碧空如洗,万物复苏,象征着生命的青色,只有在麦田才能一览无余。
放学铃声响起,你会看见,我们即使空着肚子,也要一窝蜂的狂奔至村边,冲向那一望无垠的麦地,肩上斜跨的帆布书包在风中颠成了一片旗帜,我们永不疲倦地追逐着。疾驰间,潜意识的选择地里垄线落足,尽量避开根根麦苗。据老人讲,麦苗是踩不死的,但我们也不愿去踩踏。大人们任由毛孩子在麦地撒野,但决不允许牛羊踏进去一步。

看多了打战电影,我们个个争当抗日小英雄,捡根树枝就是枪,口袋里装满了核桃大的土疙瘩,留备手榴弹用,大伙选好战场,分成了两队玩打战游戏,一方猫着腰,举枪瞄准且自带音效,嘴里biubiu声四处响起;另一方匍匐着,把头埋进麦苗里,大吼一声,突然跃起,投掷出一颗颗土疙瘩,轰然声在嘴里响起。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土疙瘩怦然开花于对方头上。那玩意虽没石头硬,但头还是挺疼的,即使如此,也终究没人会较真骂娘,这种“土仗游戏”规则,我们早已习惯,挨打一方会发现树枝枪和嘴音效太吃亏,也四处摸着称手的土疙瘩奋起还击,刹那间,空中如飞蝗流星,落入人群。眼尖者,会灵巧的躲避着迎面飞来的土弹;眼钝者,难免身中数弹惨遭灰头土脸。我哥往往是前者,而我大多是后者,回家少不了挨打罚站,通常我哥被父母打的多,因为我说是他带我去玩的。
大伙占着有点武术基础,个个模仿着武打片里面的动作,很多武术基本功,我就是在这一方黄绿斑斓的场地中揣摩出来的,如侧手翻——风车似的在地上连续十几个翻跃,直到头昏眼花;如腾空单蹬腿——假想着自己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大吼一声,放开那女孩,然后一脚踹飞了坏人;如拍脚旋风腿——类似回旋踢的一种表演式动作,在回旋踢腾空之际,左手拍打右脚脚背,啪的一声,右腿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再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地;如旋子转体——此动作我一直未掌握要领,得靠两只手臂,一张一合,连续转体后,迅速跃起,伸直着身体,横向于空中盘旋几圈,实现360度转体后,蹬脚落地。我通常在空中时或因思考人生,除了没学会用脚着地,皆练成了其他随心所欲的落地方式,如四肢大展平面落地,在地上重重的砸出了一个“大”字,或者用脸迫降,强吻麦苗,这种特有的落地方式,成为了毛孩子“江湖武林”的经典笑谈。
几场春雨滋润之后,麦子即已疯狂生长,直到麦杆过膝,当风吹起,会形成一幕幕壮观的连环麦浪,黄绿相间的浪花滚滚推向远方,我们想,大海也不过如此吧。

麦假不再
春夏交际,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万物的生长,直到白杨树枝丫间的麻雀巢里,跳出了嘴角尚未退黄的雏鸟,扑棱着稚嫩翅膀,拍打着树荫间闪烁的阳光。当麦秆茁壮,长至大人腰间,青色逐渐褪去,浅黄涂染了麦地,麦芒铮铮吐刺,如同千万个身披黄金铠甲的勇士,手持狼牙棒,冲天齐举,“麦将们”阵列整齐,等待着冲锋的号角声,誓破楼兰。春已悄然离去,盛夏放马而来,我们也就该放麦假了。
麦假,这个貌似陌生词语,如同围炉夜话、写信交友等生活方式,应该仅残存于80后之前几代人的记忆中。那是特有的时代给农村毛孩子们的特殊福利,更是一派大人繁忙、小孩疯玩的短期胜景。学校会因家家户户割麦、脱粒、铺晒等农活而给学生们放假十天,属农忙之假。
出身于农民家庭,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流点血挥把汗,是有愧于世代为农的。在干活上面,父母没有惯着我和我哥。单从麦田里来说,除了使唤骡马半机械化播种,其余环节,如除草喷药、挖渠灌溉,到割麦捆扎、脱粒铺晒。十岁冒头的我们,都是紧随着大人的节奏,竭力忍受着劳累,拔草割麦都需要长时间的弯腰,腰酸背痛的,直不起来,只喊腰痛。母亲说道,小孩子哪里有腰,我顿时缓解了很多。

麦子割完,还得将麦秆捆成汽油桶般大小的垛,我哥猛然提起甩上肩头,一脚深一脚浅地扛向地头的拖拉机。我因为从小身体病弱,麦垛上不了肩,但也艰难的抱起挪步前行。父亲分给我们兄弟俩的任务,多半是我哥帮我完成的。最后,父亲、我哥、我,仨劳动力将拖车堆成一座小山,我瘫坐地上喘着粗气,嗓子冒烟,浑身奇痒,麦秆扎过的痒,是带有千针触肤般的刺痛感,我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父亲问,种地苦不苦。我和我哥晃动着脑袋,说不出话。父亲道,苦就好好学,以后不用这样劳动了。多年以后,我和我哥颠覆了父亲的观点,我俩虽然没有好好学,但再也确实没有那样的劳动了,因为当年的那片麦地,都已经不复存在。
在这没有假期作业的十天里,三天用来忍受收麦、脱麦的皮肉之苦,剩下的七天,我们除了在院子里铺晒麦粒时,拿弹弓赶只鸡打只鸟什么的,其余时间就可以费劲心思的玩了。有一年,我和我哥听说卖冰棍可以赚点钱,顿时兴起,说干就干。我们腾空了家里的小木箱,扯来了母亲用来发面的小棉被,绑在了二八自行车后面,直奔村头的冷饮厂。嚯,来批发冰棍的毛头孩子还真不少,个个抱着奇形怪状的箱子,伸着脖子,甩着手里的毛票,老板应接不暇。

我和我哥荡尽了存款,三毛钱批了十根冰棍,六毛钱批了十根雪糕,小棉被一半垫底,依次堆好冰棍和雪糕,另一半棉被把这些小宝宝们盖的严实,保温不易化。小心翼翼的绑到车上,这里面熟睡着的,可是我们的发财梦。因为冰棍卖五分赚两分,雪糕卖一毛赚四分,若财运当头,顺利的话,算下来,我们的毛利润为六毛钱,足够我们一个星期的零食钱了。
但算盘打的再响亮,也比不过自我打脸的声响。最佳销售之地打麦场,那里干活的人多,热火朝天的,需求量大。但麦场上到处是卖冰棍的毛孩子。这一副肉多狼少的窘境,半天卖不出一根冰棍。然而,脸皮厚的吆喝着生意,自卖自夸;胆子小的瞪着眼睛,静若惊鸿。我哥属于前者,我依然是后者,他带着我,从死守阵地到游击战术,为了引起人们注意,我们围着打麦场转,如此,足足四个足球场大小的打麦场,被我们转了大半天。加上我哥脑子快,嘴巴甜,遇上漂亮女孩竟然打折卖了利润担当的雪糕,把我气的直对他挤眉弄眼摆手跺脚,招来女孩怪异的目光,走时对我哥小声说道,你的傻弟弟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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