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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书的人

黑鸟 行者之李

这是一座钢筋和水泥做起来的城市,里面的居民都是奴隶。城市和现代社会会吞噬关于人一切的美好……

前几年,我在江城读大学。
那时江城还没有这么发达的地铁网,陆地公共交通除了轻轨一号线,就只有公交车。我不喜欢江城的公交车。七年前不比现在,有电动车可供选择,那时公交车有烧汽油的,我甚至还坐过烧柴油的公交车。电动车安静,汽油车发动起来,手机音量开到最大也听不清旁边人在说什么。
洪山区多大学,更有商圈,光谷、鲁巷、广阜屯、街道口、中南路、宝通寺、洪山广场,都在一条线上。六年前繁华,今天更繁华。小县城进入大都市的穷学生,眼睛里充斥着灯红酒绿、莺歌燕语,不再有书本。第二学年的春夏之际,我就想买一双匡威的帆布鞋,当然匡威也不算大品牌,不过总比不知名的路边摊要好。先前我去群光广场看过一次,那双意中的帆布鞋价格298元。这个价格一直都保存在大学生活的记忆里。
街道口湖北省妇幼保健院的对面,我在那下车。下车后是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公交站后人行道上蹲着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厚眼镜,真像啤酒瓶那样厚的眼镜,一声不吭地卖书。书不是旧书,是新书,他自己写的书,15元一本。我肯定他的生活并不好,他的黑白头发、菜黄色脸颊、洗得透白的深青色夹克、宽大的老款条纹西裤无一不在向路人暗示他的生活和身份。
家乡是小县城,小时候总能看见这类人,带厚啤酒瓶眼镜炸油条的、卖菜的、修自行车的、踩三轮车的、卖报纸的、骑着老凤凰破二八到处给人刮大白的,等等。这些人都背负沉重的历史和沉重的家庭,他们是上个世纪的“文化人”,可“文化人”不一定能吃饱肚子,尤其是从90年代改革、进入新世纪后,很有一段青黄不接的时间,他们只有放下身段、放下文化,出卖体力获得温饱。我对这些人有天生的好感和亲切。
我没有买那个中年男人的书。其实,他的行为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卖”。他一声不吭,不招揽顾客,也不看人,就那么蹲着、低着头,也没人询问他,连城管都懒得呵斥他。他就那么低着头,倚着花丛蹲着,像一个满是裂痕的石头,又像一个被判处无期徒刑而认罪的服刑犯。
我没有买他的书,因为那双鞋要298元。
你看,人就是奇怪,我可以咬咬牙买一双298元的鞋,却不情愿再多花15元去买一本书。如同有些女生,花两、三个月的生活费去买口红、衣服、包包,而每天在寝室喝水充饥。
最后我没买那双匡威帆布鞋,因为难受,想起那个卖书人的样子。我想转回去买他的书,又担心路人看我的眼光。

每想起此事,愈发后悔。倘若一个人决意轻生自杀,这时要有个人上前去跟他说几句宽慰的话,想必就能救回一条生命,造一件大功德。倘若我当时上前去与他交谈几句,哪怕不买书,想必他也许会开心吧。我可以问问他书的内容,问问他的生活,问问他年轻做过哪些值得给年轻人说道说道的事,问问他的家庭,问问他贤惠的妻子,问问他成绩优秀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自杀的人,结束的是他的生命;那个卖书的人,等待整个下午,没人买书,更没人上去与他交谈一番,他结束的,应该是他的理想、他的文学梦吧。

我曾经夜晚九点在武胜路的路口看过公交车,那是一辆双层巴士,从眼前飞速驶过,江城的公交司机永远这么快。车带过来的疾风,刮痛了脸,让我产生恐惧。被沙土遮眯眼的瞬间,我仿佛看到立交桥化身水泥怪物,高楼大厦化为坟墓,路人化为幽魂野怪,路灯是鬼火,双层公交车是史前野兽,奔跑起来带来的疾风在对我嘲笑。我害怕。
这是一座钢筋和水泥做起来的城市,里面的居民都是奴隶。城市和现代社会会吞噬关于人一切的美好,就像《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它让人变得冷漠无情,一如我看见卖书的中年男人,他的旁边是走来走去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丽少女。长裙、短裙、丝袜、高跟、牛仔、皮靴,色彩缤纷,目不暇接,精致的妆容带着令人融化的春意,她们挽着身边的男人,或年轻、或年老、或俊秀、或大腹便便,大声或小声地调笑,人人都有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些能代表人类最美好的一切的青春丽人,你们既然如此幸福快乐,为什么不低下头看一看那个卖书的人?
社会无情,社会人无情。跟一个社会人说理想,他会嘲笑你;跟一个社会人说文学梦,那简直就要拿你当神经病看待了。
我还是学生吗?我是社会人吗?如今,我又是的奴隶呢?
所以我总想写一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笔和纸,就只能浅浅地流泪。为我,为我认识的你,为我不认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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