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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大师的影响力

文学大师的影响力

作者|鹿志锋

每当诺贝尔文学获奖名字又一次与中国本土作家无缘的时候,总是在中国的文学界乃至更广泛的文化领域引起一阵热议和争论,热议和质疑中国作家何以难获此奖。难道是瑞典文学院对中国文学与作家抱有偏见,争论中国的文学到底孰优孰劣,究竟是水平问题还是翻译问题,最后呼唤中国文学大师的诞生和出现。对于诺贝尔文学奖的这种渴望与焦虑,几乎成中国关注文学人士的一种“文学情结”与“历史情结”。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曾经产生过鲁迅巴金曹禺老舍这样的文学大师,难道在当代中国就不会产生文学大师吗?好在高行健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弥补了中国文学这一个缺憾,满足了大家的愿望:中国的作家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是接着又产生了新的争论,有人认为中国还有作家超过莫言,比如张炜、陈忠实张贤亮、李佩普、残血、方方。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样的作家是文学大师?这也引起我的关注和思索。基于这样的文学情态,在这里我想与大家讨论一个老话题,究竟是什么样的作家才能称得上文学大师?文学大师的基本标准、要素、条件是什么?或者说,一个文学大师的综合的“精神影响力”到底是什么?

在我看来,所谓文学大师,绝不是一个孤立的“文学家”的概念,因为一部文学作品的产生,一定有着这样的关联,即作者人生态度与作品倾向有的关联,作品倾向与社会影响的关联,说到底就是人生、艺术和生活的关联,这种关联在文学大师身上必有卓越的表现。同样,如果以文学的核心精神为轴,就可以先联想到作家的品质,后联想到对社会的影响,从而认定真心的文学大师应该具有以下三方面综合起来的“精神影响力”。

(一)人格精神影响力。

人格精神是指情操、思想、气节、修养所形成的人的品质、格调和境界,最终表现为人的人生定位、精神价值和理想追求。

孟子曾经对人君的人格精神给予这样的定位,这就是“贪践不能以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谓一种正确的高标。我以为,这种定位、理解和高标,无论对于思想大师还是学术大师或者文学大师,都是合适的。因为既然是大师,其人格精神都应该表现为一种正确、正派、正向的追求,追求真理、追求崇高、追求正义、追求人类社会真善美的人格品质、理想价值和精神信仰。在中外历史上,作为文学艺术家,但丁屈原普希金苏东坡左拉、鲁迅,在历史的不同阶段和特定时期,都表现出了正直、高尚和伟大的人格精神,其气正无畏、博大坦荡和光明磊落,堪为典范,影响深远。每当人们谈论人类伟大的文学成就时,就必然评论他们伟大的思想、品质和人格,这难道不是人格精神的影响力吗?正如荣格所说,学术的最终成就就是人格成就。

人们常常说文如其人,对于文学大师而言,正是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将伟大的人格精神注入文学作品才酿定了其文学精神的伟大,洋溢着人格精神和文学的双重魅力,这种人格与作品的内在统一性告诉我们,伟大的文学必然是伟大的人格蕴育和造就的。

(二)文学精神影响力。

所谓文学精神 ,其实就是文学作品的思想主题、精神内涵和价值取向,伟大的文学精神,

就是以高度的思想、宏观的视野和卓越的表现,表达对人类命运的深刻透视、准确阐释和热切关怀,洋溢着趋向真善美的人道主义精神。

但丁的《神曲》,表达了人民反封建、反教会思想情绪,提出了人文主义思想,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开辟了道路;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讴歌了人性的真善美,鞭打人性的假恶丑,《悲惨世界》则表现了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鲁迅的作品以其深沉的精神关怀、鲜明的爱憎感情、深刻的思想批判,举起了反封建、反邪恶、反伪善的正义的旗帜,对中国的思想学术、社会生活、文化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则深刻揭露了,在前苏联极权主义统治下,众多无辜者的悲惨命运,向统治阶级提出了尖锐的挑战,发出了正义的呼声;泰戈尔既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主义者,又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他的诗歌一方面向人们宣教对永在天神的景仰,一方面把人从错误的社会文明中解脱出来,指引到永恒的自然之中,宣扬慈善、人爱、和平的人类信仰。

总之,在中外文学史上,凡称得上文学大师的作品,无论揭示人性还是揭露社会,无论还原历史还是开拓时代,无论讴歌美好还是批判丑陋,其文学的价值不仅反映了时代的精神走向,而且深刻影响人们的精神生活,为一代代人所崇尚。

(三)时代精神影响力。

什麽是时代精神?时代精神就是哲学、政治、法律、科学、经济、文学所构成的影响时代推动社会进步的精神力量,文学精神或人文精神是其主要因素。因而,真正的文学大师和伟大文学,其人格精神和文学精神 及其思想倾向,必然会产生对社会、时代、历史的深远影响。

荷马的《荷马史诗》,不仅是了解古希腊的重要史料而且被喻为欧洲史诗的典范,影响欧洲文学的发展几千年不衰;但丁的《神曲》提出了伟大传世的人文主义思想,为文艺复兴开辟了发展道路,一直影响至今;屈原以其《离骚》为代表的诗歌,创造了中国具有哲学高度、悲剧精神、叩运命运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的高峰其人格精神与文学精神已注入到历史精神之中;莎士比亚作品公认为不可超越的英语作品典范,四大悲剧影响深远,作者被称为“时代的灵魂”;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是浪漫主义对照原则的艺术范本,〈悲惨世界〉体现了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其追求正义、真理、博爱的人生与文学的价值取向深刻影响着人类的精神价值;鲁迅被称为思想家、文学家和民族魂,其人格精神、文学精神和批判精神,对中国当代思想、文化、文学产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响。

可以看出,凡是真正称得上文学大师的人必定称得上思想家,至少也已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价值体系,因为只有在此层面上,其人生价值与人格精神,其文学价值与文学精神,才能以一种思想、文化、精神倾向成、时代精神影响一个时代,因为思想学术、文学艺术、科学技术最终影响、陶冶和拯救的都是人,这也就是人们崇拜大师的真正理由。

作家王开岭在论述我们为何没有大师级人物时指出,在大师那儿,无论哲学家、文学家、科学家、艺术家还是法学家,你都会发现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对生命的关怀力量和精神能量大得惊人;他们在反封建、反极权、反战争、反破坏、反歧视的斗争中无不站在前列;他们在保护人权、爱护自由、维护和平的运动中无不走在前面……总之,他们人格精神之高尚、人生行为之英雄、生活实践之丰富,与其价值取向、事业成就、时代影响是相得益彰的。与之相比,自“五四”以降,对文学而言,除了鲁迅、巴金、顾准可以称得上大师,在当代作家中,诸如王蒙路遥、陈忠实等可以称为大家但没有成为大师,其原因在于,他们都缺乏与 文学精神相关联的人格精神、社会关怀和时代精神影响力,也都不是思想典范、人生典范、时代典范,因为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通过自我奋斗成就自我,而不是以文学为人生的价值方式、价值行为、价值使命来热爱生命、关照社会、拯救人类,不是卡莱尔所说的具有反叛精神、使命精神、救世精神的文化英雄。既然如此,又怎能如左拉、雨果、索尔仁尼琴、鲁迅、巴金、顾准那样成为普世敬仰、视为楷模、影响深远的文学大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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