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原创 付子鑫
在明日之前，在昨日之后
—对于东野圭吾作品《解忧杂货店》的阅读感触，以及杂感
/题记/
“傍晚的光线金黄而辽远，四月的清爽如此温情。
你迟到了许多年，可我依然为你的到来而高兴。”
——阿赫玛托娃
写作是一个奢侈的行业，更是一個牺牲的过程，作家之于作品，例如祭奠对于神灵，卡夫卡，普鲁斯特是那种不为浮名，将心血全都耗在书上的傻子，对卡夫卡来讲写作是一种祈祷，而普鲁斯特写作是为了将以往的回忆和大厦将倾的毁灭镌雕下来，而昆德拉之所以写作，只是对人生陷井的探索对存在的思考。
扯远了，提到日本的当代著名作家，我们的脑海中自然就会浮现出许多各具特点风格迥异的形象，像是那个一衣带水的国度许多色彩斑斓的剪影：
像是“清晨的吟唱者”似寡言深刻的森鸥外，像奈良暮春的黄昏，温暖而饱含深情，期盼每一个日出；
像是飞扬跋扈狂浪形骸的小熊秀雄，像凑川下斑驳陆离的石栈，壁画慢慢凋落，在轻歌曼舞里享受孤独；
像是渡边淳一面无表情的沉默，像黄昏的东京街头随处可见的中年上班族，生活的风霜染白了鬓发压垮了肩膀，叼着一只只剩过滤嘴的劣质香烟，蹒跚着，思考着；
像是夏目漱石的雪，像是石黑一雄的日出，像是三岛由纪夫不见五指的长夜……自然也有东野圭吾。
东野的文字，像是什么呢？
我觉得，像是困顿中，与你无关的美。
像是错过班车时街边小店悠扬的古典音乐，像是离职时擦肩而过的欢欣鼓舞的笑容，像是对面住户孩子的歌声和钢琴的萦绕……
“夕阳在西边的天空渐渐散开。那下面巨大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不仅如此，它们周边还伫立着大大小小的建筑物。这就是怀有过野心和希望的人建造的街道。但是，现实当中，累得精疲力尽的人们只是在这些建筑物的缝隙之间匍匐打转地苟且偷生而已。而我，也只是其中的一个。”
——东野圭吾 《幻夜》
因为在黑暗之中，自然更渴求沐浴阳光；
正是因为快乐与自己无关，自然更哀痛于痛苦。
其实他的作品在同期悬疑小说家中并不算得特别出彩：论本格东野圭吾不及岛田庄司，论黑暗他比不上桐野夏生，论社会派他尚且不如宫部美雪，在幽默戏谑方面他不如东川笃哉，论唯美连城三纪彦高了他几个身位，论脑洞他完全比不上西泽保彦，论科幻狂想小林泰三远强于他，论治愈他更赶不上伊坂幸太郎……他实不是个出彩的悬疑小说家，《读卖新闻》曾评论他的文字“拖沓而支离破碎，像过期硬化的色拉油”
而他的独特之处，却正在于他平实自然的文字之中。那么平易近人，那么自然顺畅，就像是日常生活中的只言片语。在真实里感受到生活的苦乐，在生活的外衣里，是人间百态的无奈和悲苦。
可能大家都把东野和推理大师划上了等号，但是我觉得相比于推理大师，莫不如说他是人性探讨学家更为准确。这也是我为什么爱东野，肯定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因为这爱东野。
就像他说的那样：
“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要能看见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并确信那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印记，这才叫活着。”
“确信喜欢的人能好好活着，即便面对死亡，也有如看到了未来；未来不仅仅是明天，未来能在人的心中；只要心中有未来，人就能幸福。”
是加缪所谓西西弗斯般的所谓无味的坚持，是尼采所谓狄俄尼索斯般的昂扬和自由，是萨特所谓“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痛苦中抗争……
“即使失败一百次，也不要后悔一次。”
这就是东野圭吾的文字：是沉痛里有静默的思索，是生活重压下的小坚持、小欢乐。这些美或许无用，但正是这些交杂的调剂，赋予我们的时光以意义，赋予我们的生命以颜色。
我所阅读的作品是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目前我得到的感触，便是泰戈尔的一句诗：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人生总是犹豫的，对着模棱两可的答案半知半解的以为可以轻松逃避下去，人生却又是悔悟的，总是在事态变重后才会惊醒，那一封封从时间夹缝中来回的信笺，是一个个迷失方向的旅人，等待邮戳凝重的痕迹，而后往来于期望之间。
可事实是，当你犹豫着要不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其实你心底里早已有了自己的选择，只是你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自己，这样做的正确与否，你只是害怕着，那接踵而来的后果与你原先的期望，事与愿违，所以我们总习惯了打着为了别人的旗号，自私地定义了别人的未来，而后不落俗套地将自己归纳成悲情的主角，啃食自我的因果。
在昨日之后，我们势必走向不可知的未来，走向我们闻所未闻的地方。这条路熙熙攘攘，却又如此空旷；年华虚度，空余一身疲惫，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岁月易逝，一滴不剩。而那时我们又能向谁询问呢？得到的答案，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遇见了披着袈裟的释迦牟尼，你问：“什么是佛法？”
释迦牟尼说：“诸法无所有，空拳诳小儿。”
你失望了，转身看到骑着青牛的老子，又问：“什么是道？”
老子说：“道可道，非恒道。”
你更加痛苦，跑到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前，继续问：“什么是上帝？”
耶稣回答道：“信者上天堂，不信者下地狱。”
我们厌倦了这些盲目痴愚的判断，我们受够了这些支离破碎的念头。我们无法兴高采烈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无法因走的太远，而忘记我们的来路与目的地。
现世终究需要些温暖，给那些落魄的归人指引方向，不管是浪矢还是小偷三人组，在这被凝固了时间的杂货铺里，都清晰地品尝了他人平日里无助的苦涩，不知是心生怜悯还是本身的同病相怜，那一封封从杂货铺里寄出的回信，都吱呀着细碎的温暖，渴望能解决除开自身外，他人的饥寒。
像是波德莱尔的名句：“如果我的名字，像一只船被北风吹送到遥远的未来，献给你的这些诗篇，将在人们的脑海里掀起梦幻的波澜……”
给出的，是人生的解答么？
是，也不是。
给予别人一个答案的同时，也是在给予自己一个答案，当奠基的理由足够丰厚，才好不回头地继续走。而那些参差的温暖，便成为了维系本是陌生的羁绊，在荏苒的往复里，回赠给你昨日的慰藉，告诉今日的你，那些你忽略的曾经；总有些人，像是那个徘徊仿徨的少女，那个落魄苦笑的鱼店音乐人，那三个彻夜写信的小偷……总有人继续坚持，为了给予生活的重压以微笑；总有人仍然相信，明天的阳光，会照耀充满爱的胸膛。理性与感情是人类最伟大的进化，但他也使人变得复杂，充斥着混乱和黑暗；所以最为纯粹的意志，才会让我们为之而震撼感动。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旧约》：
“A righteous man falls seven times, he rises again.
义人虽七次跌倒，仍必兴起；
the righteous will inherit the land and dwell in it forever；
义人必承受地土，永居其上。”
– end –
文案｜付子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