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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 盆 风 弄 晚(散 文)

吴 玲|瓦 盆 风 弄 晚(散 文)

宋元以降,许多诗人写过赞美石斛的诗,尤喜欢宋代洪咨夔的“兰颖聚琳琅,瓦盆风弄晚”一首,很契合石斛的特征与气质。

霍山太平畈乡多产石斛。我们在食宿的何家大院、淮源农庄都看到了石斛花。石斛种在山野,树上,瓦盆里,乍看,植株并不起眼,花开却十分动人。

去往王家店村,“药王”何云峙故居仍保持原貌,现在东侧新建了一座小型纪念馆。何老先生把毕生心血都用在培植霍山石斛上,带领山农脱贫致富,家乡人民是爱戴他的。故居门口立一尊雕像,老先生拄一枝竹杖,面带微笑,目光深情。穿过一架爬满藤蔓的长廊,转上一个斜坡,竖有一块牌子:霍山野生石斛种源保护基地。这些仿野生石斛苗,是何云峙生前与儿子何祥林几十年心血的结晶。山中五月,石斛的茎已从石缝里拱出新芽,小精灵们蓄势待发,新芽上挂着花,密密仄仄,次第开放。有多少,数不清,恐有几万株吧?都栽种在碎石瓦砾林木树桩间。育种,分棵,培植,施肥,管理,得费多少人工、劳力?石斛花白中隐青,楚楚可怜。这片山野,像昨夜突然降落了一地细雪

霍山现在名气很大,其一是茶叶。有知名机构评选安徽十大名茶,霍山黄芽和六安瓜片悉在其列。六安茶可是入了古典名著《红楼梦》的,为爱茶之人津津乐道。另一就是霍山石斛。霍山石斛的名气并不亚于茶叶。中国云贵江浙地区亦产石斛,但霍山米斛生长条件严苛,鲜条短,节密,胶浓,产量少,等级高,堪称同行业内极品。茶叶和石斛这两样拳头产品从霍山走向全省乃至全国,让皖西人有了骄傲的资本。

多年前,友人赠与一盆佳卉,貌甚奇,厚厚的长圆形叶子,抱茎,多节,紫粉花,风拂帘动,香气若兰,告知曰“石斛花”。那是我第一次听说石斛花的名字。那盆花开了很久,我珍爱它,一直摆在书桌上。原来它的名字叫“石斛兰”,还有一个颇高贵的确切称呼“金钗石斛”。

我在乐清见过一种石斛。戊戌六月,随省散文家协会去雁荡山采风。枫林山舍的对岸即是灵峰崖。早晨缘溪去往大龙湫游览,不经意走进一片石斛林。漫山遍野的树粗若汤碗,光秃秃的爬满青苔,没有树叶,没有枝桠,树干上却“挂”着丛丛累累的仙草,叶几无,茎极多,长则十余公分,短则三五厘米,顶端开着蓬蓬勃勃的花,花似兰,玉色,微绿,清香。我从没有见过这种寄长在树上的植物。疑心是兰草。问一个老人,他正专注给园子里的苗木浇水,长长的引流管整齐地布满了山林。老人精神矍铄,一头花白头发,笑答:“石斛。我们这里的雁山石斛。”

原来石斛是这样附生于树上的。树,是栎树。真是奇妙。

石斛,古已有之。终年饱云雾雨露之滋润,受日月阴阳之精华,为九大仙草之首。清人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中记述:石斛,《本经》上品。今山石上多有之。开花如鸥兰而小,其长者为木斛;又有一种,扁茎有节如竹,叶亦宽大,高尺馀,即《竹谱》所谓悬竹。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这样录载:石斛生六安山谷水旁石上,其根纠结甚繁,其茎叶生皆青色,节上自生根须。人亦折下,以砂石栽之,或以物盛挂屋下,频浇以水,经年不死。以上两则,文甚美,记述亦极有意思。

过去动辄往皖南跑,那里的古老村落、民间手艺、宣纸徽墨、川河萦迂都令人迷醉。这几年因驻村东西溪乡月亮湾作家村,闲暇时就于霍山境内走走看看,深为大别山腹地的山水文化、红色文化、生态环境所吸引。茶,天天喝,茶树,凡山地必种之,恐怕没有人对它陌生吧。约莫一月前,走访余家畈村和桃李河村,茶园海拔七八百米,一行人不但兴致勃勃采茶,还见识了一株三百多年树龄的茶树王,真大,真健硕,四五个人才合抱得过来。吴氏茶厂里,技术人员正用机器制茶,鲜叶经过杀青,揉捻,烘干,定型,不到一小时,一竹篓方才摘下的嫩芽制成了成品干茶。是龙井茶的扁条形状。捧嗅,极香。

霍山太平畈乡是名闻遐迩的石斛种植基地,与东西溪算邻乡,只隔着几座山头,却一直无缘相见。

机缘说到就到。庚子初夏,驻村作家应邀赴太平畈乡,不料竟是走进山中仙草营造的一个秘境。其实不止整个太平畈乡、整个霍山就是一个巨大的鸟巢,林海,花谷,氧吧,神秘仙境。

何家大院的地点无可挑剔。四围碧水蓝天,琪花瑶草,五峰山举目可见,几栋原木小屋点缀在葱翠的山腰,好个依山借景,藏屋于树。主人晓得我们的心思,晚上的石斛花茶,餐间的鲜榨石斛汁皆是最诚恳的待客之道。

一宿无梦。清晨,鸡鸣狗吠,鸟啼婉转。举步登山,竹叶,女贞,过路黄,蔷薇,桂花树的叶子上,全都沾满晶莹的露水。一块大石上镌刻“药王山”仨字。药王山?说不准会遇见“药王庙”呢。庙倒是没遇见,陂陀隙地,坡上坡下,是又一片石斛林,星星点点的白花自然亦是沾着晶莹的露珠,越发清丽。至山顶,朝阳里山峦的剪影半明半寐,俯瞰,一条巨大的山谷,一垄垄一畦畦,遮盖着黑褐色的大棚,种植的亦是石斛。

石斛,古称千金草,又名吊兰,别称金钗、林兰、蓬草、杜兰、石蓫、悬竹、千年竹等,可霍山太平畈乡的村民们亲切地称其为仙草,因为没有比他们更熟悉更了解更热爱它的了。霍山产石斛声名遐迩,原来仅产于霍山太平畈乡。

何祥林介绍说,霍山石斛就是米斛,直接采摘称为“鲜条”,鲜条难以保存,市面上出售的是枫斗。枫斗制作技艺要求甚高,需采摘三年以上的茎,虽短只寸许,却满藏精华。鲜条经过分拣,清洗,炒制,绕条,烘焙等18道程序才能完成。霍山米斛枫斗均匀饱满,根部龙头微翘,梢部凤尾略低,形状呈“龙头凤尾”。是霍山米斛特有的炮制技艺。

霍山石斛文化博物馆值得一去,很雅,很全。院里植一丛纤细的茅草,原来是枫斗加工中绕条所需的龙须草。据说如今亦卖得好价钱。

俗话说“北有人参,南有枫斗”。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石斛品种繁多,常见的有马鞭石斛、曲茎石斛、黄草石斛、紫皮石斛、铜皮石斛、铁皮石斛和霍山米斛。有点像绕口令。想要区分它们,行外人不大容易。话说回来,咱们安徽霍山石斛既是极品,何故要舍近求远?

何祥林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霍山石斛炮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何云峙的唯一传人,他的儿子目下留学国外专攻生物技术。真是有见地的选择。“莫作园上红,宁为茎中绿。”衷心期望新一代有为青年不负所学,造福乡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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