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史海钩沉 | 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黄河周末
一直钟爱这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写司马迁故事传说，便自然而然想起它。
也许司马迁并不是这样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但男子的美岂可只看外表？那未免过于肤浅鄙薄。我倒觉得，对于男子来说，风骨的高贵更胜于外貌的精致。就文人而言，舍生就义，且死不旋踵，苟且忍辱，成千古文章，矜持且自重的高贵品德，足以配得上这句话。
冬日走进韩城市芝川镇徐村，这儿西望绵延梁山，东瞰滔滔黄河，极为幽觅隐蔽，司马迁后裔便隐居于此。这座小小村庄，流传着史圣司马迁的种种传说。当地曾有些热心文人，专门搜集司马迁的传说故事，他们或者歌颂史圣聪颖好学的天资、热爱劳动的品质，或者书写他游历山河的情趣、博大包容的志向，或者赞美他刚正不阿的人格、信笔著史的毅力等，让后世对史圣有较为全面的了解。
关于司马迁的故事，多与《史记》有关。《史记》的著成，与司马迁的高知家庭教育有关，与自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经验有关，但与突然的人生变故，也是分不开。
事情是这样的，司马迁42岁那年，在有了足够的史料积累和人生阅历之后，开始了著书工作。
正在司马迁奋笔疾书的时候，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击匈奴，本来想让李陵为他护送粮草。但李陵上书请求汉武帝，愿意率领5000精兵直扑单于王庭。李陵在浚稽山遭遇匈奴单于的8万大军，虽然奋力杀敌，但寡不敌众，在弹尽粮绝之后，只得采取权宜之计，暂时委身与敌，伺机反攻。
汉武帝因此勃然大怒，朝廷上原来那些夸奖李陵的大臣瞬间倒戈，竭尽全力数落李陵的“罪行”，丝毫不念李陵旧日的功劳。
在众口铄金之时，司马迁却为李陵求情。他认为，李陵虽然只带了5000的兵力，但却吸引了匈奴的全部兵力，杀敌众多。虽然战败投降，但功过可以相抵啊。可汉武帝没等司马迁说完，就勃然大怒，他认为司马迁是来给李陵说情的，故意抬高李陵。司马迁随即被判为死罪。
在汉武帝时期，犯了死罪有两种免死方法：一种是交巨额的钱，一种是“腐刑”。司马迁由于无法拿出那么多钱财，只能接受这种最大的羞辱。
后世的人们当然可以感慨“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惋惜人生无常，但对当事人司马迁来说，却是人生中最大的“坎”。生不如死，大概就是当时最贴切的心境吧。
一夜之间，人生灰暗。周围人怪异的目光，背后的指指点点，无时无刻不在鞭打羞辱着这位史官。不知司马迁度过了多少未眠的夜晚，进行过多少次反复重来的心理建设，才在这么巨大的人生挫败中重新执笔，继续《史记》的书写与编录。
从三皇五帝开始，夏、商、周、秦，一个个时代在他的笔下崛起、灭亡；孔子、秦始皇、商鞅、刘邦、项羽、韩信、李广、卫青、霍去病，一个个人物在竹简里建功立业、奋马扬鞭。司马迁忠实客观地记录着自己的时代。让几千年以后的我们，还有机会透过书卷，穿越时空，回到汉代以及更早的时候，浏览神州大地的绝代风华、历史人物的人生际遇。鲁迅先生那句“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便是最好的褒奖。
而司马迁本人的人生经历，勇敢直面人生中意料之外的磨难——活着，就不能潦草而轻率，这样的人生态度值得我们学习。想来，过往的年岁中，我们的年少单薄，使得我们常常因为不知道“痛苦”这个词语的真相而轻易亲近这个概念，将自己的脆弱装裱为痛苦，并且向世界隆重展览，希望博取他人的一点驻足和关怀，未免显得有些矫情。
尽管，这个盲目而广大的世界一直在敷衍着我们的存在，但是我们却不能敷衍这个世界。如林夕所写，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不一样的烟火。诚然，我们不能如史圣司马迁一样，写出千古佳作。但正如韩城市文化馆原馆长、徐村司马迁后裔同养木所言：“从小听着司马爷的故事长大，就该学学司马爷的人生态度和精神，无论取其中的哪一点，都让人受益终身，不要总觉得是世界错了，世界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你心灵的脆弱性。”
听着司马迁的故事，突然想起过往摘录过木心先生的一句话：生命是什么呢，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可是，他还说，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所以说到底，司马迁还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始终保有着“可低头，但绝不失傲骨”的文人风度。（渭南日报记者 程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