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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山丘

散 文

心里的山丘

昆明/刘洋

调到新单位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今晚,终于能在十点前“准时”的下班回家,在百忙中享受片刻的“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我疲惫不堪的瘫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听着歌,舒缓下最近压抑、苦闷的心情。李宗盛的那首《山丘》缓缓入耳,有人说: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而我,还未到“而立之年”,就貌似已听懂了李宗盛,似乎也太“早熟沧桑”了些。

也有人说:李宗盛写的不是歌词,而是人生;这点我更是深表赞同。我一遍遍的细细品味《山丘》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不愿想起,但偏偏还是想起了以前的工作地营盘镇,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和那座难忘的“山丘”。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攒着是因为想写成 “歌”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相聚。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别离。终于,我在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同事之后,也送走了自己。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没有什么特殊的告别,甚至来不及和大家真挚的说一声再见,我就匆匆的离开了!

离开营盘的那个清晨,雨雾朦胧。我起得很早,中队静悄悄的,大家还在熟睡。怕惊扰大家,我轻轻的关好房门,蹑手蹑脚的从三楼走下。

雨后的中队,空气格外清新,我不禁闭上眼,大口贪婪的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睁开眼,环望着这凝聚了我五年多青春与热血的警营,心中五味杂陈。

我缓缓的叹了口气,对着办公楼上熠熠生辉的警徽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喃喃道:再见!我的单位!再见!营盘!

我上了车,刚准备离开,蓦然瞥见一楼办公大厅的灯还亮着,那辆陪伴我五年多的“桑塔纳”警车车窗没有关,我疾步走过,先把一楼的灯熄灭,然后走到警车旁,抚摸着、轻轻拍打着“桑塔纳”车身,把车窗关好,再次环视中队四周,认真检查了一遍,才放心的离开。

因为赶时间去县城办手续,离开中队,我便加快速度行驶。当我行驶在这条曾经走过了无数次的道路上,望着路边熟悉的花草树木、集镇街道、田地村庄和辛勤劳作的人们,我不禁放慢了车速,仔细观看,生怕错过沿途每一米、每一处风景。

路过“连接线”时,我想起了疫情防控的那段日子,我和大家并肩作战、坚守一线,共抗疫情。

路过“三蒙卡点”时,我想起了无数次和大家同甘共苦、风雨无阻的守卫在这重要卡口,查处各类交通违法,保一方百姓平安。

路过“甘海子”时,我想起了每年隆冬腊月、大雪漫天时,我和大家不畏严寒、不惧风险,封路断交、疏导交通、认真履职,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路过“大窝塘”时,我想起了那年新春佳节发生的一起交通事故,我和本组的兄弟们义无反顾、奋战天明。

那五年间,一段段难忘的场景,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一幅幅可爱的面孔,一件件难忘记往事,都历历在目……

最熟悉你我风景,如今却只是人去离别的背影。想着这次或许真的要离开我曾工作、生活、奋斗了五年多的地方,而这一离开,很就可能就是一辈子,我实在不舍、也不忍再看这里一眼……想留不能留的心很痛,想说不能说的话很多,我想把“它们”写成歌,这首歌,是离歌!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曾经无数次,我一个人站在宿舍的窗前,眺望远方,盼望着何时能够快点“逃离”这里;曾经无数次,我暗暗发誓,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曾经无数次,我幻想着“调令”来的那天,我会不会狂喜到从楼上跳下。

是的,我就是对这里“又爱又恨”。这里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工作地,有我刻骨铭心的记忆;这里也是我无时无刻都想摆脱、离开的地方,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丘”,令我无比的痛苦、绝望。

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无法摆脱这个困境;我曾想着,我会在这了却余生,甚至看到了自己几十年后的样子。

这段路我走的很漫长、走的很艰难,这段路堪称我当时人生中最大、最艰难的挑战。这段路,曾让我失去了斗志、热血和青春;这段路,让我不断的感到困惑;这段路,让我从自我否定到职业否定;这段路,让我失落、失望、失掉所有的方向和力量。

我记得,那段最灰暗、最无助的日子,我总是感觉自己每天的工作都是错的,每天机械性的上班、下班,如同行尸走肉,每天承受着百姓的不理解、众人的偏见、网络的质疑和工作上的巨大压力;我认为我的工作枯燥、乏味、毫无意义,作为这样的一个警种毫无价值;我荒废光阴、自暴自弃,消极、颓废、堕落,我认为我的人生没有一丝希望。

我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了生活上,我渐渐认为这里条件艰苦、偏僻闭塞、无人问津,我们就是被遗弃的“孤儿”,在这个地方工作生活,简直毫无任何希望可言。我感到很孤独、无助,有无数次辞职的念头,甚至差点患上了抑郁症。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克服自己的“心魔”。

直到后来,我偶然间看到一句话:情绪就是心魔,你不控制它,它便吞噬你!我才幡然醒悟,开始自我救赎。

现在想起来,我真的不得不佩服那个时候的自己,在那个最“艰难凶险”的时刻,我居然成功的克服了“心魔”;面对最难以逾越的“山丘”,我硬是咬紧牙关、克服困难,最后奇迹般的把它成功“翻越”。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使再差也没有下降的“空间”了!

我完全放下过去的一切,让自己“从零”开始,重新树立目标、建立信心,不再荒废光阴,不再给自己任何的思想负担。我更加坚定、坚强的迎接挑战,以全新的姿态面对后来的工作和生活。

终于,在我调走前的一年多时间,我积极努力的做好本职工作,下班后认真学习知识、刻苦读书,在书中寻找心灵的慰藉,在书中寻找真理,把自己的感悟写成文章、诗歌,先后完成多篇散文、诗歌创作,并在网络平台、书刊杂志上发表。

同时,通过自己工作上的不懈努力获得领导的赏识提拔,成为了县局最年轻的领导干部和公认的青年才俊。

然而,正当大家以为我会再接再厉、干出一番事业的时候,我却向组织递交了工作调动申请,许多人都不解,有些领导、同事和朋友都劝我:不要调走了,作为一个外省人,五年多的时间在这打下这片“江山”不容易,得到大家的认可更不容易,如果在这继续努力,一定前途无量!

我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还是毅然的决定离开。因为我知道,我用了五年多的时间越过了这个“山丘”并不容易,而我也将近“而立之年”,还有很多知识和业务没有学习、实践,并且在这个领域、这个地方我也没有什么可继续证明的了,与其在这虚度光阴,不如趁着年轻,重新开创一个新的领域。

当然,也有我的“野心、信心”,我要继续奔向、翻越更高更远的“山丘”。

越过山丘,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彝山苗岭”,来到“花乡水城”,我开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我极度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也充满了信心和斗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迎接挑战。我原以为自己在营盘已经被工作和生活磨练的差不多了,练就了一身“本领”,具备了“百毒不侵”的本事。然而,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人生。

从一个县的乡镇调到另外一个县城,从一个单一的警种转变成另外一个综合性警种,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我显然都没有准备好。

上班仅仅十几天,我就完全跟不上工作节奏,生活节奏也被打乱,感觉到每天都精疲力竭、力不从心。后面几天,我干脆不知道自己每天干了些什么工作,每天能干成什么工作,每次接到新的工作和任务都感觉无从下手、无法完成,甚至直接不敢做工作,生怕做错了被领导责备被同事嘲笑。

我又开始强烈的自我否定,感觉自己一无是处,可能真的只适合单一警种,不适合综合性警种。

我第一次感到了“本领恐慌”,而且恐慌得令我恐惧,因为尽管我拼了命的想去做好,结果还是事与愿违,这在我的从警生涯里是从未出现过的。可以说,我完全迷失了自我。

我自嘲的和新单位同事开玩笑:在这一个月的熬夜量,堪比我在原单位半年的熬夜量!其实,这十几天我也真的是硬挺着熬,强打精神支撑,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真的是即使跪着也要走完啊!

比较讽刺的是,我竟然怀念起了营盘的那段日子,怀念起那段职业生涯。我还萌生了一个无比荒谬且可耻的想法:不行就再申请调回老单位去!

此刻,我才终于明白小时候祖母经常念叨的那句话:人啊,一山望着一山高,到了那山没柴烧。如今,我也确实是由于本领不足而“没柴烧”,无法适应新的工作,产生了“当逃兵”的可笑、可悲想法。

也许,这也是我应受的教训和惩罚吧!当初,我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坚决如铁的离开,仔细想来,与其说自己厌倦了原来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倒不如说存在着自满、不知足的心里,我盲目的自信甚至自负,觉得自己有才华、有能力,可以不费力气的重新开辟出一片新领域,可以取得比营盘更好的成就。

然而,冰冷的现实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个响亮且残酷的“耳光”,这就是:不知足者,虽富而贫。满招损,谦受益。满必溢,骄必败。

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的翻越每一个山丘

正当我实在是熬不住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端午节调休,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雨”,简直是一次救命的机会。

我在家休整两天后,怀着忐忑、羞愧的心情返回营盘,因为上次走得比较匆忙,没来的及请“老领导”吃饭,刚好这次休假,借请老领导吃饭的机会,向他们汇报一下调过去那边的工作情况并跟他们吐吐“苦水”,同时,想再一次向他们索求从警之路的“真经”。

我开车从高速下来驶入营盘,看着自己奋斗过五六年的地方,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仿佛从未离开过。我苦笑着,沉思着:假如当时我没有选择调走,以后会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还是贪图安逸、碌碌无为呢?

忽然间,我从后视镜上看见自己又多了几根斑白的鬓发,不禁想起了苏轼的那首词:“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到了营盘,我和几位老领导开怀畅饮,似乎暂时忘记了的所有烦恼。饭局将要结束时,老领导问起我在新单位的工作情况,我瞬间面色凝重,充满忧色,我把我工作不到一个月的状态及产生的困扰和他们说了一下,并恳请老领导再给我“上一课”,传授我一些经验,给我一些好的意见和建议。

老领导听了我的情况后,并没有直接讲什么,而是淡淡的问我:“你在营盘工作了几年?”

我回答:“五年半。”

老领导又问::“你用了几年时间学会业务、适应工作生活环境?”

我想了一想,回答道:“差不多两年吧!”

老领导最后问:“你在营盘工作生活五年半有什么感受?还想继续在那里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虽然我后面是那里的领导,但我真的是在够了!厌倦了这个警种,对工作和生活都充满了绝望!”

老领导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微笑着说:

“这就对了!你想想,首先,你在这么一个业务单一的警种,从学会到适应都至少要两年的时间,更何况如今你在的这个综合性警种呢!你为什么不能慢慢学习、适应呢?罗马还不是一日就建成的呢!你为何就如此急躁、自我否定呢?其次,我告诉你,我曾在县里最远、最偏僻的一个乡镇派出所工作了八年。那个时候,我比你更想调走,比你绝望十倍。后来,经过努力,我调出来到一个条件较好、比较近的派出所,我从来就没有再想回去过,并且一直为理想不懈奋斗。为什么?因为你既然经历了你认为最痛苦、最困难、最绝望的处境,那么你还会经历比这更坏、更差的处境了吗?换句话说,那里已经有你可以接受的极限处境了,难道你现在的处境刷新极限了吗?”

老领导继续说:

“所以说,人要一步步的往前走,不要总是因为一时的不安或困难而不停的想回首,不停的寻求心理安慰、给自己找退路,也不要羞耻于自我救赎、不要害怕失败,失败了总结经验教训,重新做起。做什么事都需要一个过程,没有什么事情一开始就可以预测结果,既然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走下去,不要还没走,就被别人说的不敢走了,或者被自己吓得不敢走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我非常感激并认同的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那为什么在营盘那么大困难我都能克服,而这次,我却畏首畏尾,没有信心和勇气呢?”

老领导认真且严肃的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消除“心魔”,没有完全放下某些东西,比如虚荣心、自尊心。你在营盘的时候没有负担、轻装上阵,而且你也不怕别人怎么想、怎么说。第一,因为你做的再差,也不会比那个时候差;第二,你没有什么“虚名”,做不好也没人认为你多差。而现在则不同,你是顶着“才子”的虚名和别人强加的“光环”到那里工作的,你做得再好,在别人眼里也是理所应当、是必然使然;你要做不好,别人就会认为你名不副实,不靠别人不行,甚至风言风语中“累及”亲友。所以,你每天都如履薄冰,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生活,甚至都不敢做工作了,生怕哪天做的不好被人说三道四。”

老领导继续说道:

“我认为你没必要这样,放松自己、轻装上阵,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不要在意结果,只享受过程,能学习知识、增强自身本领就好!活在别人的言语、思想世界里太累了,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烦恼呢?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李连杰《太极张三丰》电影中的一句经典台词:过去只是人生的一种经历,而不应该成为一种负担。最后送你一句话: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熟能讥之乎?你明白了吗?老领导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如今,我又回到了工作岗位,牢记着老领导的话语,坚定、沉着、从容、坦然的面对工作上的每一个难题、每一个挑战,不再畏首畏尾、不再忐忑迷茫、不再急躁恐惧,努力学习、踏实工作、不骄不躁,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进步,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要经历和越过无数的山丘,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每一个山丘都需要我们去努力去攀爬、翻越,我们也必须不知疲倦的翻越每一座山丘,最后才能到达人生的顶峰。

每一个越过的山丘都将成为我们一生中宝贵的经历和财富,而那座最高的山丘,或许不是最大的困难或磨难,而是我们心里的那个山丘~“心魔”。

心魔只能见相仿相,不能捕心制心。只要心净坚定,就能脱离魔障。战胜“心魔”,才能无往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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