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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之恋》读后感 【希望我们都能够懂得放手,不要让自己陷入绝望中】

原文标题:《金庸制造浪漫,张爱玲掐死浪漫》

来源:上官文露读书会

“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张爱玲倾城之恋

/ Part 01
「爱情真的能“幻由人生”吗?」

《聊斋》里面有一个故事叫画壁,讲的是书生朱孝廉“偶涉兰若”,在寺庙里见到风流美丽的散花天女的壁画,心生爱慕,在幻觉中飘然入画和天女成为了恩爱情人。书生到了天界,留一段奇幻恋情,又重返人间,不可思议的天降奇缘。

聊斋志异一向是不可思议的。当然,中国古代作家千百年来不乏神鬼仙怪之说,从《山海经》到《封神榜》,再到《西游记》和《聊斋》。

只因《聊斋》中诸多涉及郎情妾意和男欢女爱,像什么书生无理由地就被狐仙恋上了,男人床笫之间就被美妖吸了魂魄,都是最为刺激人意淫和罗曼蒂克幻想的情节。

所以,不懂聊斋的人会觉得那通篇都是具有侵略性的骗局,而懂聊斋人会被相信“幻由人生”吗?
真的能像某位聊斋研究专家所说的,“人随时可以遇到仙人,人随时能够得到仙人的指点和帮助,靠什么途径?幻由人生,只要你大胆想象,一切就迎刃而解”。(出自《马瑞芳讲聊斋志异》)

这话是不是很有浓鸡汤的味道,又是不是很不讲道理?

其实,何止我们古代的志怪小说家不讲道理,现当代的通俗小说家又何尝不是呢?

金庸小说里的女主角几乎各个绝美、聪颖、性情剔透,惹来男主角无缘由的为之癫狂。我至今无法自拔的是,为何乔峰死恋着死了的阿朱,抵死拒绝比阿朱还要美丽聪敏又对他痴情的阿紫?

然而更使人不可自拔的并非小说里爱情的不合逻辑,而是明明知道不可能,为何我又每每会在金庸、琼瑶古龙,甚至还有《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中被感动得涕泪横飞,然后又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无聊至极。

这该死的浪漫,这该死的梦幻!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人生都太草率和粗糙了,我们不得不为着生计陀螺般地世俗着,都忘记了如何渴望过。

所以通俗小说家的作用就是我们乏味生活中的造梦机器罢。

其实,人生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即使没有鬼神志怪,也不乏千奇百怪、至少可以被称作奇迹的东西充斥着。

命运,其实就是最大的魔咒,魔咒的暗码也就构成了每一个平凡人的传奇。

所以,即使只停留在梦幻中,也至少让我们保留意淫的权利,就像庄周梦蝶,谁又分得清是梦还是真?

/ Part 02
「张爱玲掐死了浪漫?」

有些作家显然是不欢迎浪漫与传奇的,比如张爱玲。

在大家一贯的印象中,张爱玲就是在不厌其烦的书写着无奈与苍凉,她也在不知疲倦的解构着传奇与浪漫。

她说,“生命是这样的罢——它有它的图案,我们唯有临摹。”所以西洋有这句话:让生命来到你这里。这样的屈服,不像我小书里的人物那样不明不白,猥琐,难堪,失面子的屈服,然而到底还是凄哀的。”(张爱玲:《(传奇)再版序》)

从《第一炉香》开始,美丽纯真的上海少女葛薇龙为了继续求学投奔她的富豪姑妈梁太太,期间爱上风流浪子乔琪乔,这本可以是类似王子和灰姑娘的桥段,可以浪漫得让读者肝肠寸断,两人冲破重重阻碍最终得成眷属。但张爱玲偏偏让葛薇龙沦为为她姑妈笼络男人,为丈夫乔琪乔弄钱的“高级妓女”。

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任何人都可以站在制高点对葛薇龙恨铁不成钢,可是任何人又都无法指责她,甚至都没有资格同情她。

因为葛薇龙就是所有肯为爱痴狂和牺牲的女人的代言,她也是张爱玲曾经的“为爱低到了尘埃”的写照。

葛薇龙明明知道乔琪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浪子,没有甚么可怕,可是他引起她那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

两人婚后为数不多的轻松惬意时光发生在浅水湾,乔琪乔口里的衔着烟卷,“点上火,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花立时谢了。又是寒冷与黑暗……”
乔琪乔嘴里的橙红色火花不就是张爱玲在尘埃里开出的那朵花吗?男人,尤其是风流浪子嘴里飞溅出来的火星,可以轻易燃烧起女人内心不可理喻的狂热,让她们作出随时可以陪葬的牺牲。而同时,女人呢,也可以无下限的自欺欺人,自欺便是女人在爱情里修炼出来的葵花宝典。

在张爱玲文字的照妖镜里,女人们,谁也别笑话谁。

张爱玲笔下的人物虽然有些”猥琐“,有些”难堪“,有些”失面子“,然而他们都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自己的坠落和沦丧。

葛薇龙即使要溺死在对乔琪乔的爱中,但她仍然明白乔琪乔对付女人的那套原理:“乔琪一天不爱她,她一天都在她的势力下”。只要不相爱,乔琪就可以征服一切不可理喻的妇人心。

《倾城之恋》表面上也仍然是浪荡公子与落寞贵族女子之间的戏码,满纸都是范柳原与白流苏之间高级的调情,两人之间爱情的你推我挡堪称教科书级别。

民国时代的离婚女子白流苏在娘家的艰难可想而知,所以她不惜和自己的亲妹妹抢男人(范柳原本是媒婆介绍给她七妹宝络的),因为她的目的极其清晰,就是要锁住帅气多金的范柳原,成为范太太是她摆脱一切困境和窘境的稻草。

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范柳原追求白流苏的确是因为喜欢,但他使尽浑身解数避免和白流苏结婚,因为他知道流苏不爱他,他不想沦为女人的一张饭票。

结局是,他们的婚姻因香港的陷落而被成全。一场战争的降临,突然让这两个爱情里的”数学“高手彼此放下算计与戒备。

在战火中活下去的成为了唯一命题,这个命题成全了他们。

在白流苏刚到香港的时候,范柳原就在浅水湾的一堵墙面前一语成谶,“这堵墙,不知为何让我想起天荒地老一那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里遇见,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范柳原知道,他们之间除非世界变成废墟,否则无法交付真心。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写《倾城之恋》时张爱玲只有23岁,这个女子真的是通透得令人绝望中。

张爱玲从未说出什么“知道这个世界的千疮百孔,但仍旧要深爱”的话,她只是清醒的在笔下人物中投射自己的视角,即使“终究是悲戚的”,但那仍旧是我们人生不可多得的真实镜像。

浪漫之于张爱玲也是深藏其中的,即使张爱玲的那一套”失落的逻辑“严谨的要命,看似无懈可击,就像我们都急于陷入自己的命运中试图找到借口去堕落。

但作家自身的生活和其作品也许运行着两套逻辑,笔下的人物如果是失意的,那也许只是作家自己一时的失意而已。我一直觉得每一位作家都是强悍无比的,即使那些选择自杀的作家,还有哪一种勇气比结束自己的生命更加巨大和汹涌的呢。

丨上官文露读书会原创手绘

冷静和苍凉又何尝不是作家躲藏深情的一种方式呢?

这世上,没有一种写作不是掏干灵魂的。

也许情深不寿是这世间给予深情者最大的诅咒,可是谁又能不和魔鬼交换灵魂呢?

读懂张爱玲的,会明白,她的笔端流淌着极致的浪漫,那至少是,发生于生活中的彻底的绝望之后,残存的,热情的意淫。


精彩点评:

1,张爱玲的文笔极尽素朴和真实。她的笔下有很多不同类型的女人,她们的爱有热烈,有安静,让人遐思。生命的悲凉不仅来自不能逃脱的疾病、死亡,毕竟悲观的思想是让人沉痛的,令人梦醒。
最爱的还是《金锁记》,张爱玲刻画的曹七巧入木三分,能够让人引起共鸣,在剧情中跟着咬牙切齿,跟着叹息,跟着一块哭泣。长白是曹七巧身旁的最后一个男人,她不能容忍他和别的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所以曹七巧整天整夜地留长白在身边,并不断地盘问他的房事,挖苦媳妇。
被曹七巧发泄报复的人,每一个都是另一个“曹七巧”。但是他们都没有曹七巧一样懂得反抗,只会失望,绝望,最后妥协。生活中有很多“曹七巧”,被世俗所束缚,却永远不甘心,于是开始挣扎。挣扎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曹七巧的不幸,批判了当时封建社会残留的余诟。如果曹七巧能够像白流苏那样,再硬气一点儿,她也许会不那么可悲了。
张爱玲写遍人世间最悲凉和泣血的爱情,苍凉一生,爱了一辈子。

2,最喜欢张爱玲的《心经》
最终继父在别的女孩儿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但她却只能在无望的爱情中继续沉沦。
那种想爱又不能爱的绝望。
凄美绝伦!

3,这世上,没有一种写作不是掏干灵魂的。
也许情深不寿是这世间给予深情者最大的诅咒,可是谁又能不和魔鬼交换灵魂呢?——非常同意作者的观点,用心用灵魂的写作才能打动人!

4,幼时因堂弟无意踩踏死捡来的小刺猬兀自伤心流泪,长大了面对亲人和熟识人的死亡讯息也很淡然,心不会再向以往痛不欲生,倒底又是什么让我麻木了?不知、不知、秋风扫不尽恩怨情仇,失落处,泪印干涸。却道天意如此。

5,张爱玲笔下的女性都是执着而专情的,但又是复杂多情时常失意的,最难忘的,是她每一篇关于男女情爱的作品中,所带有的宽厚深刻的“地母”精神,在无尽的苍凉悲哀下,对女主人公,持有的最大的同情关怀和慈悲之心,因为她能“懂得”,在未能摆脱男权意识的背景视野环境下,女性仍旧处于弱势地位,在爱情中,是认真的,执着的,葛薇龙,曹七巧,白流苏,都是那些有厚重时代感,充分暴露在爱情中突出的人性的弱点的“形象群”,执着过,迷茫过,苦痛的,哀伤过,为情所困,为爱而伤,这是张爱玲日常世情叙事写作的固定模式“花招”和一贯套路风格

6,这两天在重新看最喜欢的《倾城之恋》。它似乎是那个贫瘠时代的“童话”,以张爱玲的通透是不会凭空捏造出两个完美的恋人的,而是最接近时代且奄奄一息的,白流苏和范柳原过去的经历都在他们内心留下深刻的伤痛。白公馆对白流苏来说已经是地狱般存在,她不得不离开;范柳原在多次失望中,在周围一切的虚假中也快分不清真假。“真正的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且永远不会过时”,这句话是范柳原说的,同时也是张爱玲写的,张爱玲..知道。所以她笔下的范柳原也知道。她用范柳原之口说出“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会原谅现在的我”,这是对那个贫瘠时代的理解、怜悯和宽容,也是对人性的洞见,“因为懂得,所以宽容”。小说大多是以白流苏视角进行的,我们可以看到白范交游时白流苏的内心活动:什么“时间横竖还早没关系”、突然摘下假面具、蓦地里悟到这人多么恶毒、突然被得罪了、想象月光下自己的脸…,这是多么可爱的人啊,“小气”、“多疑”、“以小人之心度…”,额…用人话说就是矜持、谨慎、提防,但就是这些也是别人学不来的,因为它是带着清醒和痛苦成分的。其实我觉得张笔下的范柳原也是矜持的,他“冷落”白流苏那时就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交心的时候,可在那样的时代他不知道,不确定,他也许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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