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清坐读唐诗

赖玉华

我们每年都要过许多个传统节日，但很多人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么，《藏在节日里的古诗词》这本书便可以为你娓娓道来。
著名文史作家章雪峰在《藏在节日里的古诗词》这本书中，按时间的先后顺序总共写了16个传统节日，从元旦写到除日，一年中主要的传统节日都已囊括其中。每个传统节日各选取一首最具代表性的古诗词展开阐述，且独立成篇。每篇文章都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生动地撰写传统节日古诗词创作的历史背景，并对该诗词逐一进行解读，颇有引人入胜的画面感，像看电影一样，仿佛一下子便把读者的视觉带回到那个朝代那个年份那个日子，观赏到古人过节的各种情景。第二部分，详细地撰写古诗词作者的生平，包括其德行、仕途、工作、生活、处世、经历、事迹、感情、交往、际遇、遭遇、起落、浮沉、成败、福祸、功过、得失、去留等等，并从中带出较多的历史文化知识。第三部分，具体地撰写传统节日的起源和风俗，尤其对有关祭祀的、祭祖的、祈福的、祈求的、庆祝的、庆贺的、宴请的、吃喝的、观赏的、观看的、娱乐的、游玩的等节日风俗和习俗都有较为详尽的描述，并对某些传统节日衰落、终结、消失的原因作了深入的分析和思考。譬如，章雪峰在写到“中和节”的消失时就感悟到：“拥有广大老百姓的广泛参与，是节日定型、流传的命根子，是决定其寿命的关键因素。”而除此之外，我认为一个节日要传承下去还要加入文化元素。这也正如章雪峰在书上最后那篇“除日”中所写的一样：“除日、春节，作为节日，萌芽于先秦，定型于汉朝，是中华文明数千年积累而来的传统，是中华民族祖先传承下来的文化。换句话说，我们过的不是年，我们过的是传统，过的是文化。”
书上“上元节”那篇中，通过写宰相苏味道基于对武则天年老体衰必将下台，李唐皇室必然复辟的形势预判，为避免轻则撤职流放，重则杀头抄家的清算，他主动申请回老家改葬其父。然后合理利用官场规则，故意犯下“侵毁乡人墓田”“役使过度”两个低级错误，被弹劾降职调任坊州刺史，远离中央这个暴风雨的中心。从而避免了本人及其家族最坏的结果。章雪峰由此领悟到：“在人生的舞台上，知道自己应该何时上台，并不难；而能够知道自己应该何时离开，不仅非常困难，而且需要真正的大智慧。”何为智慧？林清玄说：“智是观察和思考的能力，慧是抉择与判断的能力。”可见，苏味道不愧是具有这种大智慧的人，而那些官迷心窍的人，就不可能有这种大智慧，有的只是对权势的贪恋。读读《李敖自传》上写到的那个事例就会觉得很可笑：“王爸爸叫王述先，真是妙人!他自官场上退下来，可是官瘾未退，没了衙门，以家做衙门；没有属下，以儿子做属下，于是从缴学费、缴电费、缴水费，到买电影票、买卫生纸、买花生米，都无一不大批特批一阵，以过干瘾。”所以，唐朝的灵澈在《东林寺酬韦丹刺史》上对官场的人抨击得好：“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
为除掉政敌安禄山，宰相杨国忠多次在唐玄宗李隆基面前诬陷安禄山造反，李隆基不信。结果，杨国忠使出阴招逼安禄山造反，来证明自己判断的准确，以让李隆基相信自己。对此，章雪峰打了一个十分生动的比喻：“杨国忠就好比一条海船上的大副，上任以后就一直在跟船长李隆基说:这条船漏水。可是，船长不相信他。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这个大副主动去把船底凿了一个洞。这位大副在凿洞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过：凿了洞，漏了水，自己的判断是正确了，船长李隆基应该也相信自己了，可是整条船也沉了；而他本人可还在这条船上，也会一起淹死。”这就是仅靠裙带关系上位，极度无能、极度昏庸、极度自私的杨国忠利欲熏心的恶果，他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还使盛世大唐受到了伤筋动骨的致命伤，教训极其深刻。
秦观的《鹊桥仙·七夕》这首词究竟是写给谁的？章雪峰以严肃认真的态度，结合秦观的人生经历，及其与妓女交往的几次风流事，还有文字史料等进行考证，最后得出结论：“因此，别怪我太坦白，别怪我煞风景，《鹊桥仙·七夕》这首词，最大的可能，是写给秦观的那位‘长沙义妓’的。”我也认同这个判断。除了书上写到的，我还有以下三点理由：一是秦观的妻儿不在身边，他有足够的自由独自去偷欢；二是艳遇是诗词的催化剂，与“长沙义妓”这位红颜知己的“一夜情”自然会令秦观词兴大发；三是大凡才子与情人的浪漫史都会想留下美好的回忆，相信作为词人的秦观也不例外。
章雪峰通过写杨万里的人生经历，引出了诬告岳飞的张浚。正是这个张浚“在南宋群臣之中，第一个开启了宋高宗赵构对岳飞的猜忌之心”。章雪峰接着又写道：“众所周知的是，宋高宗赵构、秦桧是杀害岳飞的罪魁。而我要说的是，张浚才是杀害岳飞的祸首。”这番考究，定能澄清纠正包括我在内不少人对那段历史的认识和误解。
书中还有一段高度概括的文字非常值得与大家分享：“一般来讲，科举时代的读书人，大多都会怀着这样的梦想：年纪轻轻，高中状元；仕途顺遂，官至宰相；位高爵显，封公封侯；文可定国，修史修典；作诗作文，洛阳纸贵；武可安邦，平定外患；探戈疆场，捷报频传；奖掖后进，延纳英才；皇帝敬为文宗，文人尊为师表；死得美谥，配享帝庙。”是的，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于今，自古以来，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每个时代的人也应该有自己的梦想。常言说得多好，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小圃追凉还得热，焚香清坐读唐诗。”杨万里当年焚香左右，安安静静地读唐诗。我虽然没有像杨万里那样点起香来，却是在每天晚饭后，沐浴更衣，进入书房，正襟危坐，神闲意定地打开《藏在节日里的古诗词》，一边翻阅，一边思索，一边笔记，这就是我阅读这本好书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