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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岳阳楼

付延平(山东烟台)

火车到岳阳时已近中午,天公真是作美,正逢天上飘着霏霏小雨。清风细雨,为岳阳小城平添一份浪漫,一份美丽,一份安闲。
安排好酒店,顾不上休息,心急的我撑起雨伞,拖着夫君便直奔岳阳楼。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洞庭湖畔的岳阳楼,因孟浩然李白杜甫等人的题咏,在唐代就已声名远播,后来更因宋代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而声名显赫。今天能走近她,是我多年的向往。

岳阳楼耸立在湖南省岳阳市西门城头、紧靠洞庭湖畔。自古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誉。它的前身是三国时期,东吴大将鲁肃奉命操练水军,鲁肃因城为楼,修筑了用以训练和检阅水军的阅军楼。阅军楼楼高数丈,临岸而立,登临可观望洞庭全景,湖中一帆一波皆可尽收眼底,气势非同凡响。这座阅军楼就是岳阳楼的前身。
一进景区,既有六座“具体而微”的岳阳楼坐落在溪水边,它们分别是唐、宋、元、明、清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缩小版岳阳楼,做工非常精致。前边不远就是碑廊,这座璀璨的文化长廊,镌刻着历代文人学士吟诵岳阳楼,洞庭湖所留诗章、辞赋。

雨中走向岳阳楼,恍如进入古文中的烟雨境界。沿着古城墙,一段一段,去触摸那久远的过往,去领略那精美的词句诗章。来到岳阳楼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岳阳楼啊!我梦寐的岳阳楼,现在,我终于走近了你。
岳阳楼并不是很高,上下只有三层,对此古人曾将岳阳楼归结为十个字,即“三层、四柱、飞檐、斗拱、盔顶。”整个楼为纯木结构,无一钉一铆,仅靠木制勾连,显示了岳阳楼建筑独特的民族风格。
走进一楼,一副由12块紫檀木组成的《岳阳楼记》书法雕屏形成了一面墙壁,大气壮观。当我来到二楼时,又一副《岳阳楼记》书法雕屏悬于正面,为什么一楼二楼都会用《岳阳楼记》书法来装饰,而且两幅书法都是张照所为。后经导游讲解,原来一楼书法为赝品,二楼书法才是张照真迹。还说张照的《岳阳楼记》书法还有一个极其离奇的故事。

仔细观看,这《岳阳楼记》书法竟采用四种不同的字体——楷书、行书、行楷和草书书写,笔力雄浑,独具匠心,不愧为传世一级真品。据说张照此书也有一个颇具让人联想的故事。
来到三楼,楼堂正中悬挂着毛主席手书杜甫《登岳阳楼》诗的木刻雕屏。毛主席以他独特的毛氏狂草,将杜甫的五言律诗书写的形神兼备,笔意奔放,雄健挺拔,无与伦比。这是1964年秋主席从长沙乘火车返回北京途经岳阳时,在车上即兴而书的。据说这是主席唯一一幅没有公开发表的书法作品。

登上岳阳三层楼俯瞰,方知沿湖堤岸,就是城墙。洞庭湖水,浩浩汤汤的从城墙下流过。此时,方悟出了孟夫子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诗的气魄。远眺,水天相接,横无际涯。湖中心的君山岛,蓝天下影影绰绰的,几个白鹭掠水面飞过。一艘游轮正在行驶,后面,泛起一串浪花。楼外细雨蒙蒙,湖上清风徐徐,站在楼外的栏杆边,不禁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望洞庭》诗:“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洞庭湖就如一块镶嵌在此间的宝玉,泛着翠色温润的清波,雍容而又平和,淡雅而又从容。
此时没有“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震撼,也没有“皓月千里,浮光跃金”的静谧,却让我领略了八百里洞庭水天一色的美妙绝伦。凭栏眺望,湖面上烟波浩淼,水气轻袅,悠然的渔歌轻盈的盘旋在茫茫的水面上,氤氲的水气朦胧在视野里,好一派绝美的写意。
看着眼前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湖水,因为这看不透的烟雨对眼前的洞庭湖又多了几分奇异的猜想。耳边不由自主的回荡起那些千古佳句。“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仿佛看到豪情奔放的李白在那里挥毫泼墨。“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似乎又听到孟浩然在那里捻须轻诵……

岳阳楼,天下名楼。登楼远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诵念着这远古的诗句。回眸历史,岁月沧桑,人间四季轮回,时光烟雨风尘。岳阳楼在1700余年的历史中屡修屡毁,又屡毁屡修。几经风雨沧桑,又屡毁屡建,有史可查的修葺竟达30多次。想想岳阳楼数遭兵燹水患,风蚀虫咬,经过多次烧毁重建,该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雨烟尘。
如今的岳阳楼是以清代修建的基础上进行修葺而成的,看上去岳阳楼有如一顶造型别致精巧的盔顶。黄色琉璃筒瓦金碧辉煌,在绿树、蓝天与青色湖水的映衬下华贵而典雅。顺着无极延伸的湖景线穿越唐风宋雨,东吴将领鲁肃身着青箬笠绿蓑衣,置身亭中查看千军万马在此呐喊操练时,他何曾想到,千年风雨后这个视察水军操练的小亭子竟会成为千古名楼。
千古流传的岳阳楼,的确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如果说能工巧匠赋予了岳阳楼框架美,形体美,那么历代文人墨客的登临吟唱无疑赋予了岳阳楼的意境美,气质美。
然而,在浩瀚无边的吟咏岳阳楼的诗词歌赋中,最有影响的莫过于滕子京邀请范仲淹所写的那篇《岳阳楼记》了。这篇仅仅364个字的短文,把岳阳楼风光推到了一个极致。其情景之真切传神,文词之精美工整,可以称之为超越古今的精品美文了。特别是文中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了而乐”的千古绝句,则把岳阳楼顶向了一个精神世界的颠峰,这是中国文人的精气所在,它已经不仅仅是纯粹一座楼,而是中国文人的一座丰碑,是中国文人的精神坐标。

“……余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登斯楼也……我轻轻吟诵着千古名篇,很满意自己还能有资格登上岳阳楼。重温作者那先忧后乐的拳拳心语,也让我心潮激荡。然而也不无遗憾,由于时间关系没能去君山岛,去看看那传奇的湘妃竹,
小雨淅沥,微风起处,一片木叶从我的肩头飘落,打断了我的思绪。穿过雨幕,透过秋声,似乎又听到了范公那深情的吟诵。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如今岳阳楼依旧耸立,而先贤们却已经作古,而不灭的却是传承千年的精神。无论是文正公“天下之忧”的责任,还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情怀,都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那个时代的精神力量。当我们看到神采奕奕、神形俱备的岳阳楼风姿绰约地呈现在人们面前时,一千七百多年的风雨浸蚀,一千七百多年的人文积累,一千七百多年的烟雨风尘,人世沧桑,它该经历着怎样的成长和蜕变!
梁衡先生在《一个永恒的范仲淹》中说:“范公将他对人生、社会的理解,将他一生经历的政治波涛,将他胸中起伏的思潮,一起借洞庭湖的万千气象,倾泻而出……化为彩虹,横跨天际,光照千秋。”的确,岳阳楼由此扬名天下,后人重登岳阳楼,已不是仅仅欣赏洞庭湖的浩瀚与岳阳楼的巍峨秀美,更多的是体验范仲淹留给后人的精神文化遗产。可以说岳阳楼因《岳阳楼记》而留名,《岳阳楼记》因岳阳楼而流芳。
走出景区,华灯初上,整个岳阳小城都在霏霏细雨中,浪漫而温馨,梦幻而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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