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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雾前行

毕爱芳(甘肃天水)

第一次对雾产生恐惧,是读李国文《冬天里的春天》。“沉沉的大雾,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的弥漫着,笼罩在石湖上空,迷迷蒙蒙,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出来,若不是听到咿咿呀呀的浆声,船头逆浪的水声,真会以为是一个死去的世界。那劈脸而来的云雾,有时凝聚成团,有时飘洒如雨,有时稠的使人窒息难受,有时丝丝缕缕的游动,似乎松散开了,眼前留出一点可以回旋的空际,但是未容喘息功夫,顷刻间,更浓更密的雾团又将人紧紧裹住”。小说开头的景物描写,被我摘抄在读书笔记上,珍藏了几十年。
小时候,跟着父亲去田里劳作,父亲耕地,我用刨子打碎被犁铧翻出的生土块,如果土地墒情好的话,生土块小,我的劳动量也就小,于是我就坐在地埂堎上玩,听见猫头鹰凄凉的叫声,我就赶紧紧跟在父亲和拉着犁的毛驴后面。慢慢地天就亮了,我就坐下来看从沟底慢慢升起的大雾,人站在高处看雾的时候,它是白色的,一团一团的,雾快到脚底的时候,你就觉得如同置身仙境,那时候看电影《大闹天宫》,我总是把自己看到的雾和南天门的云雾进行比较,怎么看人间都不如天上啊!

高考落榜,重复着跟父亲耕地的生活,清晨,浓雾弥漫着整个山野和田地,听着父亲浓重的呼吸,看着父亲佝偻的后背,我执意从父亲手里夺过犁铧的把手,自己战战兢兢的跟在牲口后面,拼尽全力不让犁铧歪斜,当我浑身被汗水洗过的时候,犁铧在我的手里也听话多了,抬起头再看早晨能把人埋掉的大雾,已经升过了头顶,随着太阳的升起,也开始慢慢的散开,忽然就如释重负,世界上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
时间一晃就老了,见过各种各样的雾,但是读书笔记上记下的作家笔下的让人恐惧的雾总是很少见到的,深刻的理解作家的意图时已过而立之年。狼狈的生活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云雾缠绕的时候,力气好像无穷大,可是你伸出手想搏击的时候,生活又离得很远,永远抓不住,“明亮的眸子,无论怎样努力,也看不出三步以外的世界”。云雾缠绕的时候,心好像游丝,千头万绪,无奈只能作困兽状,又好像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又好像语言根本无法形容。跌跌撞撞,一路踏雾而行,大半辈子就混过去了。

2005年,去黄山游 ,清晨从山顶往下走的时候,云腾雾绕,我和我的同事为云雾第一次发出了尖叫。云海,被称黄山四大奇观之一,云雾无穷大,如同茫无边际的大海,翻腾的云雾气象万千,多姿多彩,海平面冉冉升起的太阳使得云霞呈现出火一样的颜色,热情,奔放,近处的云雾好像也缩成了一团,人就像踩在云雾上,或者踩在棉花上,祖国山河万岁!所有的人大喊道,荡气回肠的时候,胸有丘壑也就冲淡了许多的不堪,人站得高了,连同天边都在脚下。
来乡村有些日子了,清晨很冷,缩在被窝,自己都觉得自己猥琐讨厌,于是快速起身,去迎接清晨的雾,目睹着大雾从沟底徐徐上升,直至缠绕住自己,踏雾而行,诸多的人事,慢慢的缠绕,慢慢的散开,慢慢的聚拢,慢慢的走掉,于是踩着清晨的大雾,快走或者慢跑,浑身发热发汗的时候,该上班了。能痛快淋漓的出一身大汗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担当让我们从心底能喊出那都不是事的时候,我们就硬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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