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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得水》:这么好看的喜剧,不看就太悲剧了!

原创 夕四少 读行记

不妨点开,先听听这首任素汐(张一曼扮演者)演唱的情歌。

电影《驴得水》出来了,宣传海报上说“我说个笑话,你可别哭”。我去影院看了,没笑,也没哭。周末的中午档看的人不多,150个座位只坐了不到50个人,显得有些冷清。我坐在一个角落里,听着周围稀稀落落的笑声,看完了这部让我觉得如鲠在喉的电影。

豆瓣的评分已经从8.2升到了8.3,又从8.3到了8.4,这是值得欣慰的,开心麻花上一部电影《夏洛特烦恼》评分7.4,《驴得水》高开高走,一开始就高了一个档次,不仅在评分,更在电影水准。在一切都商业化功利化的今天,能够通过喜剧把一部悲剧包装的如此大张旗鼓,如此胆大妄为,是不多见的。

《驴得水》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在一个偏远的山区,有一所小学,开始只有四个老师,六个学生,教学条件相当简陋。孙校长为了他心中的教育理想,就利用天高皇帝远上面轻易不会派人来的地理优势,用一头驴子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老师,多吃了一份空饷。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教育部派特派员来调查,一个充满欲望、理想、自由、欺骗和多方博弈的故事由此拉开序幕。

国产剧的套路是笑中带泪,泪中兑水,像《大话西游3》《澳门风云3》这些,看得人直膈应。《驴得水》是从舞台剧改编而来,情节紧凑到上一个包袱你还没笑完还没回味过来,下一个包袱又来了,此起彼伏,紧凑到你再也笑不出来。

这个发生于偏远山区的故事,充满了对知识分子的揶揄和讽刺,充满了对人性的批判和反思。

先说孙校长。

孙校长其实是有教育理想的,但现实让他的理想有些尴尬,生源不足,经费不足,生活用水困难……为了贴补教育理想,他扯了一个谎,通过一头驴子捏造了一个人,多吃了一个教师的空饷,但杯水车薪。最后得知教育部派来了专人调查根本不存在的老师“吕得水”一事,他不得不扯出更大谎来圆谎,甚至牺牲了教师张一曼,这些在他眼里成了所谓的“不拘小节”。

特派员到来后,孙校长为了心中所谓的教育理想,通过校长的身份封严了每个教师的嘴,他亲自导演了一场闹剧,成功地骗到了不懂装懂故作高深的特派员,为学校弄到了每月三万块法币的经费。

孙校长的骨子里流淌着知识分子一贯的奴颜屈膝,为了自己的教育理想,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捆绑他人的意志,曲意逢迎、点头哈腰、一副奴才嘴脸。他上要面对盘查,周旋应付,下要面对质问,以权弹压。在上和下之间,他牺牲了知识分子最后的那点骨气,支撑一个靠谎言搭建起来的理想。

他的善是自私的,是知识分子的伪善。

再说裴魁山。

一开始他是个寻求真爱的人,他自以为比任何人都了解张一曼,但当他的表白被张一曼非常直白甚至是不留余地地拒绝之后,便由爱生恨,露出了知识分子的自私,歹毒和贪欲。他不再关心教学,而只顾着拿自己应得的那份薪水。当众人被特派员逼着骂张一曼的时候,他把知识分子骨子里的戾气、歹毒和仇恨发挥的淋漓尽致,不再有丝毫的爱和怜悯。

与孙校长一样,裴魁山是自私的,是贪婪的,他为了得到更多的机会,不断地向特派员献殷勤,谄媚。他一方面是集体的一份子,想依托集体谋取更大利益,把集体当成隐匿自己逃避责任的挡箭牌;另一方面,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随时和集体中的任何一个人翻脸,他代表了大多数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

裴魁山是我们每一个人。

三说周铁男。

周铁男被塑造成一个义愤填膺充满正义感的知识分子,满腔愤怒,充满仇视,看不惯一切,不愿同流合污。在有着更大象征的特派员面前,他一样能够保持自己一贯的品性,没有低眉顺眼,没有低三下四,他心中充满了对孙佳的爱,对公平、正义和自由的维护。

但在现实面前,他的一腔激情和愤世嫉俗,在一把同样充满象征的手枪面前变得俯首帖耳,变得惟命是从,变得委曲求全,变得五体投地。

大难不死带给他的是反思,他突然明白硬着来不行,你再有骨气,骨头再硬,你硬不过枪。他所谓的正义和公平,在一把枪面前突然失声。面对张一曼险些被军官侮辱的场景,他在一把枪面前主动阉割掉了知识分子最后的那点血性。他前后巨大的反差和转变连孙校长都有些不大相信。

在周铁男眼里,生命高于一切。面对心上人孙佳的盘问和质疑,周铁男用知识分子的那张利口为自己的行为做了最好的狡辩,他要先打入敌人内部,然后再伺机而动。

周铁男的硬骨终究敌不过对准他的枪口。

四说张一曼。

自古以来,似乎最后所有人都会把坏事者怪罪到女人头上,这部讽刺喜剧,黑色,荒诞,它通过一个女人的自戕对知识分子的苟活给与了最大的讽刺。

张一曼是教师集体中最有独立人格的一位,她崇尚独立自由的生活,不想被任何人管束,于是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拒绝一切的示好和求和,以此保护自己内心的独立和自由。通过性解放,我们看到了张一曼作为女性的独立意志。

她虽然睡服了铜匠,但依然保持内心的单纯、独立和对自由与爱情的向往。她的无情拒绝直接激怒了两个男人的兽性,裴魁山和铜匠,使他们在一瞬间由爱生恨,完成了从人性到动物性的退化。

男人的报复往往比女人更有杀伤力,张一曼最终成为众矢之的,在被众人一番谩骂之后,在自己扇自耳光之后,充满雄性动物怨气的铜匠依然不满意,最终她被剪去了象征女性特征的长发,也是众人对其自由意志强行阉割的象征。稍一联想,这不由得让人后脊骨发冷。于是,她很自然地发疯了。

生活在男权碾压一切的时代,作为有独立意志的女性,注定是个悲剧。

五说孙佳。

作为校长的女儿,作为教师集体的编外人员,孙佳是三民小学中的最后一块净土,她自始至终保持着自己的单纯和善良,或者说是幼稚,面对成人世界的幼稚。她不想让事情更糟下去,但最后却为了私情,为了更多人的既得利益,她被集体强行拖下水,帮着扯住了那块知识分子和官僚阶级的最大遮羞布,险些成为巨大黑幕的无辜牺牲者。

她是学校的运水人,每隔几天来回几十里路让驴得水载着她去运水,与其说是运水,不如说她是给干渴的三民小学的教师同盟运去了一股清流,运去了一份人性的真善美,而教师集体无论如何也洗不掉内心的污垢了。

孙佳身上有亮点,也有污点,她没有参与知识分子的“阴谋”,但也没有及时制止,而是听之任之。直到事情变得不可控制,她才下定决心把事情报上去,但却被周铁男及时制止。此时他早已被一把枪阉割掉了他曾经最有血性的一部分。

一场弥天大谎,最后还是被目不识丁的铜匠老婆一言撞破,由此,我们看到了知识分子、官僚人士、沾染了劣根性的农民的丑态,遮羞布被扯开,人人现出了动物性的原型,孙家因此得意脱身。

脱身后的孙佳最后没有去美国,却去了延安,找她的大哥,而那个“大哥”则更充满了象征意义,读过《1984》的人不会陌生。

六说铜匠。

与孙佳不同的是,铜匠最终被教师集体拖下了水,且毒害已深,他渴望名利,渴望走出去,甚至不惜抛妻,他被拖下水的象征即是被张一曼睡服。

作为愚昧落后的农民代表,他首先尝到了“甜头”,接着学会了欺骗,最后学会了利用、要挟,掌握了制衡。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学会了知识分子和官僚阶层一辈子绳营狗苟的手段,狐假虎威,装腔作势,成为多方博弈下公认的南郭先生。

张一曼的一句“你就是牲口”彻底激发了铜匠这个农民代表骨子里的动物性,他开始报复,疯狂地报复。过去那个木讷害羞,对着心上人唱情歌的铜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仇恨和戾气的吕老师,一个刚刚被树立的教育家典型,他把农民骨子里的恨和恶发挥到极致。

提到国民劣根性,鲁迅先生曾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自古以来的农民起义没有一例成功者,在铜匠身上,我们能找到所有的原因。

这部片子让我看到了一些姜文的影子,看到了《让子弹飞》的象征意味,看到了《鬼子来了》的隐喻手法。它对知识分子的伪善和恶毒进行了揭露与批判,对官僚主义的贪婪和狠毒进行了讽刺与挖苦,对知识分子与官僚主义合谋之下对女性独立意志的阉割进行了嘲讽和控诉,对为了既得利益心生奸计的社会人进行了动物性的鞭挞与恶心。

准确地来说,这不是一部喜剧,不过是一部穿着喜剧外衣的荒诞悲剧,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它最后通过张一曼这个具有独立意志的女性的自戕,揭示了人性的黑暗和恶毒,也预示了生者独立意志的自我阉割和灭亡。

这是今年以来我看到的最好的一部国产喜剧,没有之一,它足够走心走肾解气。

用那个美国慈善家的话来说,这真是 Incredible China,《驴得水》这部电影,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样一句话,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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