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鲁绍兰
“趁这天还有紫色的光,你听他们的翅膀在半空中沙沙的摇响,朵朵的春云跳过来拥着他们的肩背,望着最光明的来处翩翩的,冉冉的,轻烟似的化出了你的视域,像云雀似的只留下一泻光明的骤雨。……”可能是太喜欢徐志摩的作品,对散文《想飞》里的这段文字也就情有独钟。我总在阅读的时候想到了一些逐梦的孩子,扇着稚嫩的双翅,在一次又一次与海浪的对搏中乘风破浪,时常带着满身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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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时——为了一台即将瘫痪的电视
说真的,女儿初二之前,我压根不知道她喜欢跳舞,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露过,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没有梦想的孩子,似乎放假回来只知道看电视。这不,刚回来几天,就烧掉了电视的显像管,为了保护我们家这台24英寸的电视,我想得给她找点事做,不然我家电视又要灰飞烟灭了。镇里唯一的一个培训机构叫桑桑舞蹈培训中心,这样,我把女儿送给了培训中心的负责人——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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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天的培训,除了认真接送以外,我没有过问过孩子的舞蹈业绩,心里一直想着学舞嘛不就是强强身体健健身,学着总比不学强。直到初三毕业,我给她报了县城的游泳培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可以保护电视又可以学到技能,何乐而不为呢?两个小时的游泳培训结束后,她总是要我们赶快回到镇里,我煞是不明白,县城回到镇里三十多公里的路程,太累的时候,我们可以找个小旅馆住宿,省得每天都要来回地跑。后来才知道,桑桑舞蹈培训中心给了她开一个免费学舞的通道,每天下午五点开始。
这个假期结束,舞蹈的梦想彻底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以至于后来我用大概一百台电视的价值为她交了舞蹈培训的费用。早年就有人说我这人数学很差劲,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现在不服也不行啊,瞧这算得…….
监控里——那几声杀猪般的嚎叫
艺术类统考之前,女儿在北京朝阳区一家名叫“追光艺考”的舞蹈培训机构学习。学校为了让家长放心,特邀请培训孩子的妈妈们连上了舞蹈室的监控。从外面走廊到舞蹈室的四个角落,都高清地显示在了我们的手机上。只要有时间,我并看看女儿她们在练什么项目,有哪些老师传授。谁厉害一些谁落后一些一览无余。大概一个多月后,女儿告诉我说她大腿内侧有个“包”,很疼,练不了高难度的动作,我说去医院看看,她说医生说不宜跳舞了但她不想放弃。面对她的执着,我知道我安慰不了她,除非我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轻吹一口气,消除她的那个包。还好,培训的老师给她带来了福音,说其实这就是练舞的孩子经常出现的“筋包”,只要忍得了疼,每天拉两次会有好转。这无疑是给了女儿一线希望,后来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每天开始拉腿,早晚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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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不紧不慢中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天恰好是周末,我醒得很早,躺床上翻看手机监控,同学和老师给女儿拉腿的画面出现在了监控上,鬼使神差,我打开了监控的声音。女儿杀猪般的嚎叫声就这样撞入了我的耳膜,每拉直一次腿,女儿就大叫一声,那一声声叫唤,就像一柄利剑直插我的心脏,疼入四肢,仿佛拉的是我的腿。我拿手机的手颤颤巍巍,忽然觉得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那一天,我就那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中途只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女,咱不学了,舞蹈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妈给你转车费……” 女儿在那一头却说“妈,原来每天拉两次呢,最疼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好些了,一天只拉一次,我不回来,再难再苦我也不放弃。”她说得轻描淡写,我的心脏又一次隐隐作痛,如果我秒变大力士,能否拉得回来逐梦路上折了左翅的你?监控里,女儿颠着一条腿,走出了坚定不移的步伐。
终究,这条腿还是影响了她后边的考试成绩。
首都机场——那个不眠之夜
不知不觉中,省统考的日子已经临近。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腿上的那个“包”也渐渐恢复。女儿为了省钱,硬是选择了早上七点的机票飞回昆明。可要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办理托运,五点钟,还可以找到去机场的车子吗?这个问题让我们一家人很是纠结,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还是头一晚上天黑之前到达机场,机场有候机大厅,那里应该可以将就一夜。 因为未满18岁,女儿在外面寸步难行,用了我的账号勉强找到一个滴滴车才到达机场。寒冷的冬天,一个整夜,候机大厅,我们在家里什么担心都有,她冷吗?她一个人吗?我的眼前宛如有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忽闪而过。心里总是忐忑,直到女儿发了一个视频,说北京进入十一月份就已经开了暖气,大厅里很温暖。我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候机大厅,隐隐约约还见到了几个等候的旅客。我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终于明白我的同事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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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或许远方的女儿在大厅里已经睡着。我和她爸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一颗一颗数着星星,一只一只数着山羊,硬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五点,准时给女儿打了个电话,怕她睡过了头错过了办理托运。
上飞机时,女儿给我们发了个视频。大雪纷飞,上机的旅客把头部包得严严实实,头上、肩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花。她说:“妈妈,这是北京下的第二场雪,这里已经越来越冷了。”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我总是把候机大厅里待到天亮和越来越冷联系在了一起,以至于每次翻看这个视频,我总会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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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女儿,这只在逐梦路上刚刚起飞的雏鹰,刚跨入大学的门槛,等待她的将是更难攀登的高山和更难飞越的大海。愿她展开曾经受伤的双翅,翱翔在梦想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