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素芳/舌尖上的春天

三月，陌生花开，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也正是挖野菜，吃野菜的黄金季节。
我的童年生活在乡村，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乡村的春天正是青黄不接时，家家户户多是以酸菜为主。酸菜在我老家叫浆水菜，去年秋末腌制的几大缸萝卜浆水菜在春天也所剩不多，大人在春耕的间隙，顺便拔一些刺蓟菜。刺蓟是一种优质野菜，适合做酸菜，回来就着老缸里的浆水汤，没几天刺蓟浆水菜做好了，成了青黄不接时最好的续接菜。
刺蓟，单从名字中看就很直白的告诉你，是带刺的，叶片边缘有细小的疏锯齿，采摘的时候要选择嫩叶，老的刺蓟菜吃在嘴里，细小的锯齿划嘴。我的童年时代经常在田野里拔猪草，最不喜欢的野菜就是刺蓟菜，拔的时候刺痛过我娇嫩的手皮，我爷爷奶奶做的刺蓟浆水菜，舍不得丢弃费力拔回来的每一片叶子，难免带进去一些老叶子，吃在嘴里那细小的锯齿在唇齿见划拉着难以下咽。
每天单调的饭菜，实在让人厌烦。一日正午，爷爷下地归来，锄头挑着箩筐里又是满满的刺蓟菜，看着火台上煨着的菜锅里那刺蓟浆水菜粉条。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呼呼地窜出来，我一脚踢翻了爷爷刚放下的箩筐，“又吃这菜，就不能换换?”
“行了，知足吧，比起以前的生活好多了，三十二年有刺蓟菜也不会饿死人，像你这样挑食的在饥荒年先饿死了。”我奶奶这话不知念叨了多少遍。
听爷爷奶奶不知讲过多少次饥荒年寸土不生、饿殍遍地的凄惨往事。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各种野菜为何在我爷爷奶奶说的饥荒年决然的消声灭迹，不肯在灾难面前救万民?
好在，我吃刺蓟浆水菜的生活没几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食材的丰富多样，餐桌上精细、丰盛的菜肴满足了人们的肠胃，野菜成了渐渐被遗忘的食物。
许是生活的富足，人们大鱼大肉吃多了。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成了常见病，人们的口味渐渐转向清淡的食物。不知何时起，各大饭店的餐桌上呈上了一些诱人的绿色小菜。细看，这不就是春天里田间地头常见的野菜么，这些味道清淡爽口的野菜成了食客们偏爱的菜肴。当然，这些野菜不在是我童年时代单调的浆水菜吃法。上世纪七十年代乡村家家户户做几缸浆水菜，是便于保存。而今，科技的进步，食物的储存保鲜技术先进，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各种味道鲜美的野菜。
看着邻居们大兜小兜的挖野菜，我也心动，心动不如行动，在邻居的带领下，我认识了一些常见的荠荠菜、茵陈、灰灰菜、蒲公英、构穗等等N多种野菜。
野菜不能随便挖。一是需认识，分辨清楚，了解习性，如果认错了品种，误食了野菜反而会有副作用。二是择地，公园内草坪上的野菜即便是绿意茵茵，撩人心动，但不能行动。挖野菜也要讲文明，公园草坪是林业工人辛劳修整，岂能为了嘴上的贪欲，随意采挖破坏了齐整的草坪?
我喜欢在风和日丽的日子，踏青出游，亲近泥土。包里随身携带了挖野菜的小铲和袋子，在广袤的田野，遇见茵陈挖茵陈，遇见蒲公英挖蒲公英，遇见荠荠菜挖荠荠菜，遇见马齿苋挖马齿苋，总之，出去就有收获。
野菜之所以为“野”，是在田野间自然生长，随遇而安，恣意率性，不是菜市场里买的人工种植的蔬菜，回家冲洗后可做菜。我爱吃也爱做饭，野菜挖回来后一根根择净、淘洗、焯水、冲凉、攥干，或凉拌，或做馅，或烹炒，或蒸煮。繁杂的活儿，尤其是弯腰挖野菜，回来择菜这弯腰时间长的，常常累的老腰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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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陈因陈年根而生，故得名茵陈，我最早听到茵陈一词，是年少时读老舍的代表作《四世同堂》中，我最喜欢的一个人物，宁死不屈的钱老先生喜喝茵陈酒。年少无知，不知茵陈为何物。多年后，我才知茵陈是田野里最常见的一种中药兼野菜。是最廉价也是最好的清热利湿、养肝护肝的中药。而中医认为，春季在五行中属木，人体的五脏中肝属于木性，春天肝气旺盛而升发，因而春天也真是养护肝脏最佳季节。
俗话说“二月茵陈四月蒿，”采茵陈最佳时节在清明前。茵陈挖回来后，一根根择去老根，洗净，一部分放阴凉处晾干，留着泡水喝，或是泡酒。一部分趁着茎叶鲜嫩，切碎拌上玉米面、适量白面与温水调的发酵粉，揉成面团。几个小时候，揉好的面团成蜂窝状，这个时候可以上蒸锅了，不一会，一锅色泽金黄，黄中带绿的馒头上桌了，热气袅袅的弥漫着玉米面的香甜、茵陈特有的香味，令人食欲大增。
荠荠菜有着淡淡的苦味，但凡味道有一点苦味的都性凉，像蒲公英、苦瓜、苦丁茶之类的皆有清凉解热的功效。
荠荠菜我喜欢做饺子馅或凉拌。荠荠菜挖回来，剪去根，鲜嫩翠绿的叶子洗净后焯水。焯水时锅里投入一点盐、食用油，这样焯水后的荠荠菜色泽亮绿，这点烹饪小诀窍是向一位大厨学来的。以前每到饭店吃饭，我就不明白了，同样的蔬菜厨师炒出来的为啥色泽鲜亮，绿意可人，我炒出来的菜，颜色它怎么就不像饭店的色泽招人待见呢?后来，才知道这点烹饪小诀窍，要想色泽亮绿，一是放适量食用油，二是把握好火候，焯水时间不能过长，焯水后快速过凉水。冲过凉水的荠荠菜攥干水分，码成一团一团的菜团子，放入冰箱。想吃饺子可做馅，想凉拌吃菜随时可取出切碎拌入调料。
做饺子馅很简单，现在的肉店都有绞肉机，买肉时在肉店把葱、姜肉绞成末，回家后加入适量盐、生抽、老抽、料酒、白糖、十三香粉、蚝油，根据馅的多少磕入一两个鸡蛋，按顺时针方向搅拌均匀后，拌入切碎的荠荠菜末。看，就这么简单，荠荠菜饺子馅做好了。
荠荠菜饺子味道清香、鲜美，营养丰富。但荠荠菜同蒲公英、茵陈等野菜同属凉性野菜，脾胃虚寒者不易多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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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又名婆婆丁，春日广袤的田野中，举着一朵朵若菊的艳丽小黄花的就是婆婆丁。婆婆丁同茵陈一样在中药、野菜界名扬天下，享誉万户。
婆婆丁苦味比荠荠菜略重，不适合做馅。我多是用于泡茶喝或是凉拌。泡茶同茵陈一样，择净，淘洗，控干水分，置放阴凉处晒干，这样便于保存。一部分凉拌，凉拌做法同荠荠菜一样，焯水后，快速过凉水，攥干水，加入适量盐、鸡精、白糖、芝麻酱搅拌。芝麻酱是为了冲淡婆婆丁的苦味，可能很多人不习惯婆婆丁的苦味，但我喜欢这些带有一些苦味的食物。尤其是在春天，常吃这些不用花钱，在田野里挖来的茵陈、婆婆丁、马齿苋、荠荠菜、灰灰菜，又能药食同源。
在融融暖阳，和风拂面的春日里，我常常不辞辛劳行走在山野中，为舌尖这道鲜嫩的美味与亲近养育我们的土地，像这蓬勃生长的野菜一样回归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