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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情韶华一段香

清波荡漾的河水静静流淌,生长着弥望的田田莲叶,如洗碧玉。凉爽的秋风扑面而来,踩在棕木沉香的看台上,气息清冽。
校庆六十周年的日子,无数的莘莘学子纷至沓来投归母校的怀抱,为祝贺母校生日,也为参加自己青春的庆典。有刚毕业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有稳重踏实的中年人,甚至还有沉淀岁月的耄耋老人。我看见杰出校友演讲时真挚的神情,我听见柳荫下小提琴悠扬的乐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温柔,让人不忍打扰。
我是领校友们参观校园的志愿者。在桥边,我遇到了一位学长一位学姐。他们是一三届的毕业生,离开高中生活有些年了,也无甚久远。我与他们走遍校园,我听他们叙述往事,脸上生出花来,一直开到心里去。他俩的脸庞愈来愈柔和,校园里的一草一木皆可移情。因为一段时光,感恩一座学校,或许这就是青春的魅力吧。待走到团委老师办公室,里面的陶老师恰好坐在办公桌前。学姐忍不住走了进去,喊了一句“老师…”陶老师抬起头来,嘴角上扬起来,眉眼弯弯如许,“是你呀!”
在校的我尚不能体会那些学长学姐对于这片他们曾挥洒热血与汗水的讲台桌椅的感情,但能理解他们与老师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共同前行的情谊。这段志愿者经历打动了我,他们流露的情态感动了我。
后来读到尼采的话“感恩即是灵魂上的健康”,我反倒觉得这句话于青春说得过于直白。在人们懵懂的年纪,帮助自己成长的人将处于独一无二的地位,这是人发自内心深处的悸动。弥尔顿描述上帝赐予亚当家园伊甸园以及伴侣夏娃后对天使的告别:“我最尊敬的至善者所遣的使者啊!您对我的深情厚意、亲切、仁慈,将永驻于我感激的记忆里。”
但是,感恩作为人们道德的便装,就如同人们常常忽视自己的身体状况那样,有时被遗漏在记忆角落,只有一时的感动,没有长久的报恩。
谢谢火焰给你光明,但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是坚忍地站在黑暗当中的呢。 ——泰戈尔《飞鸟集》
中考来临之前,我的作文中反反复复出现我家楼下的一株野桃树。映入眼帘的是瘦骨嶙峋的枝干,在寒风中立得笔直,好似戍守边关的将士。漆黑的枝干上面,弥望的是被蚜虫啃食的伤痕累累的绿叶,尽情地沐浴着阳光,好像享受着欢乐的舞曲。这一幕场景实在打动了疲惫的我,鼓舞了低落的我。我赞美它,讴歌它,从它旁边走过却也只是走过。它终究只是成为我作文中扮演的角色,现实中我从未给它浇过一滴水,除过一根草。
人们总是在触到美好后,脚步的乐声便戛然而止,错失了慈祥的眼温柔的目光。就如同对自然的感恩,人们总是选择性忽略。闲人漫步于绿野芬芳,农民丰收于金麦果香,渔夫满载于碧水洌江,无不会心生喜悦。随即而来的,却是拔地而起的幢幢大楼,无限延伸的开发荒地,密密斜织的恢恢大网。
而我们更习以为常的是父母的照顾。大到熏陶培养、心灵指导、衣食住行,小到接送上学、嘘寒问暖、晾晒衣物,方方面面,无一离得开爸爸妈妈的关心与爱护。随着年龄渐长,我们更应该把爸妈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从小细节处感恩父母,有时削个苹果便能让劳累一天的他们放松心情,温情脉脉。
其实也并不总是美好的、愉悦的,更多时候可能是委屈的、难过的。
·我亦以子为足以策,故怒之。
——墨子《墨子怒耕柱子》
浩瀚无垠的墨蓝天幕,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我伏在昏黄灯光下的书桌上却如身处辽阔丘陵摸不着边际,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那是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上午,我抱着一堆题目用整整一节体育课的时间去问地理老师题目。我心中很忐忑但仍然厚着脸皮等待在办公室门旁。老师终于回来了,得知我意后,神情一改既往亲切而是冷淡——他确实对我这种行为感到很不满。但他还是决定给我一个机会,耐心地为我解答。“我觉得这道题我是对的,但答案却是选这个。”我面对错题,火急火燎。老师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为什么你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我呆愣。这句话使我既难为情又羞愧,却不是我鼻子一酸的主要原因——初中时我的化学老师在一次我问题时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更深的记忆也浮涌上来——初中时的英语老师也说过。我哑口无言。当时我必须迅速地把注意力又转回题目上,而现在想想,我有多么内疚呀!
初中的时候,英语老师悉心辅导我、帮助我,甚至因为我的疑问而留到夜里为我解答。她单独找我谈话,指出我与人相处的毛病,诚恳地帮助我想办法改正。我后来却只记得她对我严厉的批评,她在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时因我懒散班务撤了我的英语课代表职位,让我大失颜面,甚至至今让我至今心怀怨恨。
我的初中化学老师,亲切地唤我“小尹同学”,到现在还经常关心我的状况。初中时,她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我的问题。我当时勉强接受了,后来呢?转头便忘了。
我又想起尼采的“感恩即是灵魂上的健康”。何谓健康?怕不是坚韧!被严厉批评,哪怕是道德品质纯善的人,总会生气甚至怨恨。但试想,若不是关心你,期待你下次做得更好,怎么会批评你呢?恰恰是这样暴风骤雨似的斥责有时远比和风细雨似的润泽更能让人幡然醒悟。此时,感恩是灵魂上的坚韧。只有愿意面对各种责备,忍受各种委屈,经受各种考验来完善自我的顽强之人才会真正感恩。
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
——唐雎《说信陵君》
还有的时候,很容易居高自功,觉得别人应该感恩自己。事实上,赠人玫瑰应该是一种人生态度,谦逊淡泊应该是一种灵魂境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应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感的是不朽岁月、韶华一段,恩的是难忘之人、芳香永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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