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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族弟叫二路

宋致国

谁也不会相信二路会“出事”,但“事”就是出了;且是孙涛说的那种:摊上大事了!
周末,刚一进门,老妻就急不可耐的告诉我。这,确乎绝对是让人意想不到;竟然还是来运的娘,二路家里亲自来找的我,而不是让来运去“和”……
说真的,这两年不是我躲清闲,好多来古城办事的,我都推给了来运。这是因为来运现在的人脉确实比我强–跟着市长开车,当着政府小车队队长,市里两大院,还有他拱不成的事!可是老妻却急得火上房似的:
快想办法吧,听说二三百万的事呢;连来运也不让动了。二路家里要是有“一线之路”,也不来求咱。
二三百万!连来运也不让动了,二路一不当官,二不经商,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钱?
在老家宋家闸,二路和我刚刚出了五服,应该是正儿八经的“族弟”。既然来找我了,这事就不能不管,因为这不是在老家,离开宋家闸,都在古城,也就显得特别的“近”。况且,他们一家又是地地道道凭着自己的本事进的城,给谁没牵没连的。就说来运吧,人家当年当兵,没花过一分钱;学开车,当了司机,又没花过一分钱;进县府大院,同样没花一分钱!所以,就落得二大爷常说:
人家“来运”是运气,可那也得有本事!
当然,现在说起来会开车,那就是小菜一碟,可以说,只要到了二十左右岁的年龄,差不多都会。可在三十年前,你要会开车,那可就是响当当的“人才”!记得我在多次“忆苦思甜”中介绍过—三十年前,我从县城调进古城,全县就只有两部轿车。书记,坐上海轿子,县长,坐“212”吉普。以至公路上警察只要见到轿车,那就必须忙不叠的敬礼,车走老远了,还要再行注目礼。
就是在那个时候,当运输兵转业归来的来运,正坐在宋家闸的老屋里烤火呢,他的运气就来了!
听二大爷说,一屋子人,谁也没听到运河大堤上有什么动静;而来运突然站起来:
哪来的吉普,抛锚了!
听说大堤上有“小卧车”,七八个烤火的都跟出来。果然冷飕飕的运河大堤上,正停着一辆军绿色吉普,司机爬上爬下的捣鼓,一旁站着个干部模样的人,北风里皱着眉头;而那爬上爬下的司机,头上早已冒出了热气……
只站了一会,来运便一下腰:
师傅, 可能是这里出事了吧?
那司机才要“发觉”,来运说着已摸过搬手,三两下拧开了节气门的盖子;用螺丝刀儿拨弄了几下,然后飞快的从坝下大苇家里提来一热水瓶水。只一壶热水冲下去,车,就起动了……
过后,只过了九天,还是那个“小卧车”,就把来运接走了!那时候,这事可是传了几百里的。
如果说来运进县政府凭的是本事,而能够再被提到市里,则是靠的人家的人品!
听说那是近二十年的事了,春节前,书记下去走访。到了靠山乡,酒足饭饱之后,这个乡的潘乡长送给书记一本挂历;回到县里,来运忙把挂历递给书记;书记一摆手:
你拿挂去吧,我那里,多了!
可是,到宿舍刚取开,想看看又是什么“明星”呢;结果“哗”一声,满屋子都是“毛爷爷”!吓的来运忙一把把挂历捂住,把灯拉灭……
整整三万块啊!
来运的心“砰砰”跳了半个时辰,然后摸起车子回了宋家闸……
结果,就在接下来的春节拜年、元宵节日里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把三万块钱全花在了书记的孩子身上。结果,在年后的三干会上,潘乡长也如愿以偿的成了潘书记……
这就是来运的人品。事情过去不到半年,来运就先被提为车队长,后被如今的副市长“要”到了市里。这,就是来运人品加能力的使然。接着,再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来运便又成了市小车车队长,并且找了政府门诊部里最优秀的护士成了家。再后来当“进城”成了宋家闸人的主流的时候,二路兄弟两口儿,则也为了“看孙子”住进了市政府宿舍靠车库跟前的,原是司机歇脚的两间大房子里。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城里人的日子。
连那三万块钱都那么小心的二路兄弟,是怎么会犯下“二三百万”的大案子呢?
老妻嘟囔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弄清楚二路兄弟“犯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原因就是那车库房子紧靠市政府宿舍小区的垃圾箱的缘故!当然,也不能怪二路兄弟太爱财,看看那垃圾箱里每天扔的东西,确实疼人:好好的吃的用的都八九成新呢,说扔就扔了。特别那花好钱订的报纸杂志,恐怕都没看过一眼;卖给赶炮仗的,都是好东西。可是,先前来运见了老两口捡垃圾,就不让捡;说是怕名声不好。一天能见几十块呢,不偷不抢,丢哪门子人?于是二路兄弟两口儿就改为晚上捡。结果,去年中秋节过后,二路兄弟就发了第一笔小财:
刚上黑影呢,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干部模样的妇女,样子像很生气似的,扔下了好好的一个食品箱子。二路兄弟捡到家里打开一看,原来是好好的香气扑鼻的中秋月饼!是底下的月饼坏了呗,往下一扒拉,竟然全是崭新的没拆封条的“老头票子”!
天!整整十捆!可不就是十万块嘛!老两口儿,半个时辰都没缓过气来!
这,不义之财!
当时,老两口是想到过那三万块钱的,那是不义之财,可那钱是有名有姓的;而如今这一箱子票子,能再退给谁?反正是捡的!于是,打那两口儿就把这垃圾箱当成了致富之路!结果,就是在一个月前,两口儿又捡到了一个装满a4复印纸的箱子—原来是想着可以给小孙子学画画了;可想不到,这回里边竟然会放着整整二百八十万新崭崭的票子!
那当口,听说老两口儿可真是高兴地蹦了半夜的,恣的二路当时就说:
真是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这是苍天有眼,咱二路也自有咱的发财之路!
接着在一遍又一遍的数着票子的时候,老两口就筹划开了如何买一套像“运河家园”那样的别墅和来运常说的一套什么红木家具……
可是,谁知道偏偏就那扔垃圾的主儿突然间会“出了事”呢;再就是也怨那纪委的,也忒神–竟然能会借助什么“天眼”,云山雾罩的,就会能够找到他……
按说,这钱是“捡”到的,又是属于不义之财,应该不属于犯罪吧?
听了老妻的嘟囔,我一直就在想;可是,脑子里马上又自己否定自己:古语里还有“不义之财君莫取”呢,况且“连来运也不让动了”,这,能该到哪里去找那不属于犯法的法律依据呢?!
这,真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脑子不停地飞转着,但不觉间,耳边又似响起了二大爷常常讲起的《论语。述而》的声音:
记住: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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