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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30年,又遇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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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黄妙

30年前,在语文课堂上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大串彼时作为小学生的我似懂非懂的标签——“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对,他就是鲁迅

从小学到高中,在长达10多年的基础教育生涯中,他的作品出现在教材上的频率之高无人能及。可是要问我鲁迅都写了些什么?喜欢他的哪篇文章?我真的回答不上来,因为我有口无心地读着他的那些作品,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应付考试。

他的作品带给一个少年的更多的是一些痛苦的回忆:那读起来极其拗口的、佶屈聱牙的鲁迅式表达;那每学完一篇就要背诵的大段经典语段;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阅读理解题,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上语文课的巨大阴影。

上大学读了中文系,为了绕开这个曾经带给我巨大心理阴影的伟大作家,每逢遇上老师讲鲁迅专题时,无论他如何将鲁迅捧上云端,我都能找到屏蔽的方式——找本自己喜欢的书看着,大有与鲁迅老死不相往来之意。

有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命运兜兜转转,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高中语文教师。教材里还保留着一些鲁迅名篇:《祝福》《药》《记念刘和珍君》《拿来主义》,我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位老先生了。

为了上好课,为了做一名合格的语文教师,我找来了当时市面上能找见的各种教参、教案,认认真真地研究起这些我高中时就反反复复读过的、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篇目。可是,不幸的是我还是找不到喜欢他的感觉,总觉得他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随时准备战斗,有时我真搞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忧愤和沉痛。

转眼间到了2020年,一场新冠疫情让我足不能出户,每日只能用看书消磨无聊的时光、排解烦闷的心情。有次看陈丹青的书,他说“鲁迅的《范爱农》妙不可言,我不晓得读过多少遍”,出于好奇,我第一次主动地去翻放在书架最高层的鲁迅的书,很久没人动过它们,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在这布满灰尘的书页里会隐藏些什么呢?

我首先火急火燎地找到了《范爱农》,它是《朝花夕拾》的最后一篇,篇幅不长。看到范爱农他们来日本在行李箱里放了一双绣花的弓鞋,鲁迅当时心里骂道“这些鸟男人,怎么带这种东西来呢”,随之还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时,我不由一笑,心想原来鲁迅还有这“高冷酷拽”的一面。看到最后范爱农死了,他的尸体是在菱荡里找到的,直立着。我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接着又重温了小时候学过的课文《阿长与〈山海经〉》《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藤野先生》《父亲的病》,可能是没有了考试和阅读理解的压力,渐渐地觉得这位老先生其实真是蛮可爱、蛮有意思的。

比如他吐槽长妈妈的睡相实在是过于霸道,伸开两手两脚,在床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他没有余地翻身;比如他说那些头顶盘着大辫子的“清国留学生”,顶得学生制帽高高耸起,像一座富士山,标致极了;比如他说给他父亲治病的庸医,开出的药引最平常的也要“原配蟋蟀一对”,他说“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蘸,连做药的资格也丧失了”…….寥寥几笔,总能让人细想之后想发笑。

除此之外,这位老先生还很能自嘲。有时我想如果民国时期有吐槽大会,那鲁迅先生绝对是节目的扛把子,单是看看他各种集子的题目,就有很多是捡别人的讥嘲,吐自己的槽点,拿来耍着玩的,比如《而已集》《三闲集》《准风月谈》《南腔北调集》。

还有他给文章起的题目,也都很好玩,譬如《论“他妈的!”》《一思而行》《人心很古》《马上支日记》等等等等,数也数不过来。光看这些标题似乎都能想象得到鲁迅在他那八字胡底下得意的神情。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沉浸在鲁迅清晰而敏捷的叙述里、深刻而清醒的思想里。他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刚读到这话时我倒抽了一口气,心想这话写得真是薄情,但转念细想,的确如此,没有人能真正地感同身受,体会到别人的喜悦和悲伤。他不故作温暖,不营销鸡汤,真是难得的“人间清醒”:

他说友谊,有多少朋友之间因为人生际遇和生活环境的不同,纯真的友情也变得索然无味。就像《少年闰土》里面那个曾经无拘无束、意气风发的闰土,田间月下,手持一把雪亮的钢叉,神采奕奕,去捕捉一只猹。可是谁能想到呢?20多年后,他就活成了一副死灰一般的容颜,沉重、麻木,有6个孩子,觉得日子苦,又形容不出来,见到了年少时候的伙伴,只能低眉顺眼地叫他一句“老爷”。

他说爱情,《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恐怕更是大多数日常情侣的写照:当爱情褪去激情和理想主义光环后,所剩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一地鸡毛的琐事;当婚姻没有了物质作支撑,最终,所有的感情和情分都会被撕裂;当爱情消失后,是为了责任凑合地生活在一起还是残忍地说出真相,直到今天这还是一个问题。

他说理想,有多少人少年的时候认为,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世界的主角,等我长大了就会活成光芒万丈的模样,可是长大后都活成了《在酒楼上》的吕纬甫,像“蜂子”或“蝇子”一样“飞了一个小圈子,便又回来停在原地点了”。

他说故乡,漂泊者常常会在回忆的滤镜下把故乡化成心头的白月光。而实际的情况只是回忆里的那些曾经的味道、人和事“哄骗”着自己时时反顾罢了。无论是故乡的“柔雪”,还是异乡的“干雪”,对一个漂泊者来说,终归都不是归宿了。

余华说:“一个读者与一个作家的真正相遇,有时候需要时机。”

在我三十八岁的这年,一场疫情让我再次遇见了鲁迅,鲁迅终于从一个脸谱化的作家回到了一个真实的人。回顾小学到中学的岁月里,我被迫阅读鲁迅作品的情景时,感慨万端,正如钱理群教授所说,“人在春风得意、自我感觉良好时大概是很难接近鲁迅,人倒霉了,陷入了生命的困境,充满了困惑,甚至感到了绝望,这时就走进鲁迅了。”

– 作 者 –

黄妙,中学语文教师,以阅读和写作为人生乐事,相信所有努力时间都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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