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的地位来自于两个因素,一是本身的质量,二是反复重播。
一部电视剧若在20年中播出700多次,即使水准平平,它也会成为所谓的“经典”。
谎话重复一千遍都会变成真理,何况一部原本就比较优秀的作品。
《红楼梦》在中国影视史上共拍过十多次,我只看过其中五部,邵氏的62版堪称一无是处,其它或多或少有可取之处:
44版的卖点是周璇,但袁美云反串的宝玉是我见过的所有宝玉中最出神入化的,她把宝玉好女色但又无比纯洁这一矛盾表现得异常生动,跟我阅读原著时的印象很接近,而其他宝玉都缺少肉欲那一面,你想,如果怡红园中的宝玉不“吃胭脂”,他后来出家就没有那么大反差了。
张国荣的银幕处女作[红楼春上春是三级烂片,但张的气质跟宝玉很贴切。
在很多人心目中,62版的越剧是红楼影像的制高点。
当然,电影不可能全景式再现原著剧情,而且两位主演的年龄感稍大,但在许许多多方面,这部到文革后才解禁的戏曲片是完美无暇的。
据说当初87版找演员时也摆脱不了它的影响,而李翰祥的77版(林青霞、张艾嘉主演)则完全迷失在该片的阴影里。
后的一代是想象不出越剧版风靡神州大地的情形我认识的看过一百遍的观众就不下十多位,都是自己掏钱买票。
当然,87版有很多长处是越剧版没有的,但我并不觉得87版超越了它,它们在各自的艺术领域里把自己打造得尽量完美。
两者并没太多可比性,但若真要比较,越剧版绝对不输。
举葬花作为例子:当王文娟出现时,那种诗意真是妙不可言从她袅娜的身姿、落花的画面,还有那段惆怅的音乐,能激发你无限的感慨。
那是戏曲的特长,尤其适合这种抒情段落,而电视剧因为写实,就不可能如此华彩一番,甚至连王立平的插曲,也缺乏越剧配乐落花纷飞的意境。(他多数曲子是很成功的,尤其是《枉凝眉》。
我不是故意唱反调找87版的茬。但87版最初播出时,也非一致叫好,包括陈晓旭的黛玉,有观众觉得不够漂亮。我在网上查过内地观众对台湾地区九十年代华视版的看法,发现不少下载一族对其
中某些演员的气质和表演大加赞赏。我要说的无非是,当只看过一个版本时,你只能说“很好”,不能说“最好”,因为“最”蕴含着比较,而比较的前提就是看过所比较的版本。
神化87版,就跟当年神化样板戏似的,对于艺术创作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全世界的男演员都按照劳伦斯·奥利弗的模式来演哈姆雷特,全中国的诗人都模仿李白,所有的超女都模仿李宇春,所有的张靓颖都模仿玛丽娅·凯丽,那艺术怎么能进步呢?说“超越”和“进步”也许言过其实,但至少应赋予自己的独特诠释。
——摘自周黎明《诠释的权力》
系列:影评人周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