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盛夏很难看到高而远的天,秋天到来之后才会有被水洗过的蓝色天幕,那时往往是收获的时间。
在今年夏季还剩下大半的时候,塞纳河动荡的水波中隐约露出纷纷扬扬的落叶的身影。
不久的将来,虽然难以想象新一批果实成熟的细节,可以确信的是会在秋天看见幽蓝的河面上浮萍漂荡,灰鸽子的翅膀上载满金色阳光。
凡尔赛
幢空荡荡的旧宫比人流如织的巴黎更能让人完整地回到过去。尽管凡尔赛宫殿内只有过去居住者的幽灵,尽管一切都是空旷的,但通往附近小镇的入口处却弥散晒干的百里香和泥土的芬芳。为了抵达神秘的记忆宫殿,人们必须穿越树林和繁花密枝的小路。
走近之后,大家会惊异地发现,自己不期然闯入了世外之城。
道路起始处的栗树下残存着已经成为古迹的十字标,旧住宅墙面上班驳着灰黄的石料,它们以异样的宁静和美丽接受朝晖、正午的日光和夕照。
木屋的窗户上反射的阳光一就好象在这块被来来往往的人注视,被阳光晒暖了的不起眼的玻璃窗内有什么秘密似的。很明显凡尔赛拥有过多的记忆它们躲藏在每条小路的转弯处。逐渐深入其腹地,种清高的寂寞将各种外来情绪吞噬。
据说在凡尔赛附近安居的都是异常富有的法国人,因此多数居民从来不轻易露面。和巴黎市区相比,这里算得上人烟稀少。
午后,寂静和孤傲像是从高处落下来一样。凡尔赛旧宫外围没有这样清高孤傲的气息,那里的生活是黎明时分将明未明的天色,是睡在街边的孩子均匀的呼吸,还有坐在黑暗里倍受煎熬痛苦挣扎的人,这个人名叫达米安。达米安长着一双粗壮的脚,他曾经用它们]逃遁一切。如今,遗世独居的达米安住在木屋里。
他厌恶社远离人群,并且以为生活就是这样了。如同睁开眼就已经沦落在沙漠上的人一样,没有任何属于市井的美好回忆。这样的生活孤单、荒蛮,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因为没有美好降临,所以他没有希冀或渴望,甚至没有任何关于美好的想象直到尼娜和恩佐进入他的生命,以自然而然却又不容抗拒的方式。
他们在城堡旁的树林里不期而遇。尼娜和恩佐来自巴黎,恩佐刚刚年满五岁,尼娜是他的母亲。这对母子像新桥恋人里的流浪者一样睡在巴黎的大街上、桥洞中。一天,漫无目的的他们俩来到凡尔赛。仿佛天堂落下的缕光亮,顷刻间,达米安和这对母子的心灵荒原都不再只是黝黑的丛林和疯长的野草。
颗巨大的美丽的果核悄悄地突飞猛进地生长—昨天有了果肉,今天有了果汁,明天将有果皮。从种子到成熟是不可逆的过程,形成了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改变。
他们来不及雕琢,甚至没时间思考它长成什么样才能了无遗憾。一切在快镜中运转,仿佛一朵在银幕上迅速裂开脊背的花苞,谁也无法控制它怒放的姿态。虽然这是一件有点无奈的事,但它却像龙卷风一样裹挟了一切。
信任、爱、守护和勇气,以及对他人、对世界的再次认知,都在果核中复苏,它们一点点从心底绽发出来。
然而,当达米安想重新拥抱现世,搂紧自己所珍惜的东西,却遭遇了自身惯性的阻挠。而尼娜,略显优雅、貌似忧郁、懂得不少,却不够强悍的尼娜。看起来只属于巴黎街头的尼娜,始终不属于凡尔赛。然而,人生像凡尔赛的命运一样难以预料。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路口会遇到什么。面对一再的否定和感动,任何颗和达米安一样厌世愤怒的心,都开始温柔地动摇。什么该被坚持,什么该被宽恕?温暖终于被赐予和获得,喜悦和忧伤一切都像风一样轻柔,于是,游荡在人群之外的流浪之心得到了救赎。
法国本土片《凡尔赛》 Versailles))依然是小成本制作,依然包含了细腻复杂的内容。导演皮埃尔苏勒用镜头勾勒出凡尔赛这个不复杂但蕴涵着无限延伸意义的地理位置,三个人的简单故事,平和得像今年夏天的最后一场细雨,虽然来得迟了些,依然是润物无声的甘甜。
系列:影评人 刘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