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成明
安徽滁州市的琅琊山是一座人文景观璀璨、醉倾八方的名山。游玩琅琊山的人很多,游览醉翁亭的人更多,可是有不少游客,特别是未有导游引领解说的游客们,没有留心位于醉翁亭中轴线上的古梅,也未曾在意其北侧的古梅亭及诗文碑刻。休说外地游客,就是本地的许多游客,对于古梅与古梅亭的来龙去脉、史海构沉也不甚了然。其实,千寿古梅是与欧文苏字的宋碑一起,堪称醉翁亭中的绝宝双璧。如果说《醉翁亭记》是一篇用笔墨写成的千古美文,那么,古梅花则是以梅香梅韵、风骨精神绘就的一篇传世佳作,给醉翁亭带来活力灵气,带来幽深和无尽的情致雅韵、诗情画意。
据有关资料记载,我国现存古梅12株,除湖北晋梅、浙江隋美、云南唐美,年代久远的要数我省琅琊山的欧梅了(即古梅)。古梅栽植在影香亭与古梅亭之间,树高6.5米,梅冠幅约11米见方,离地约50厘米分四叉,梅干直径约40厘米,弯曲向上,形成巨伞状树冠,宛若清雅古朴的国画,为醉翁亭平添了一处难得的景致。
据《滁州志》《琅琊山志》记载 ,古梅由欧阳修亲手栽植,后枯萎,于明嘉靖年间,人们千方百计寻得与醉翁当年栽植的梅花同一品种的梅树补植其上,距今也有好几百年历史了,故称古梅,但后人都一直将此梅无疑地视作欧公手植梅。古梅树姿清雅,一般二月中旬先于叶开花,色洁白秀美,幽香宜人,谓之“梅先天下春”,俗称“春梅”。此株梅品种稀有,盛开之时,累累成簇,若云霓散落凡间。她在放蕊含笑之时,正是百梅凋谢之后,浮动暗香,与杏花结伴为友,故又被称作杏梅。
欧阳修(1007-1072),北宋文学家,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庐陵(今属江西省)人,仁宗天圣八年(1030)中进士,庆历三年(1043)任谏官,为人耿直,敢于谏诤,在开明派范仲淹和守旧派吕夷简的斗争中,力助范仲淹改良政治,受到排挤打击,于1045年贬谪滁州任太守。对滁州,对琅琊山来说,先生的不幸倒成此地之大幸,因为先生,许多崇拜者、追随者,以及众多文友、诗友纷纷莅滁,每每来到古梅前的庭院曲水流觞、取盏把酒,或诗文唱和,或琴曲互吟,几乎囊括了北宋一代名流巨擘,如梅尧臣、苏舜卿、曾巩、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等大家,留下了许多千古流芳的诗文,使滁州成为宋初诗人改革的中心,备受世人瞩目,而欧阳公则以其《醉翁亭记》及《丰乐亭记》两文竖起了宋代散文创作旗帜,形成了流芳百世的“琅琊文化”中诗、文、酒交融的特色
欧公贬守滁州,是秉性不异,勤政爱民,惠治一方。琅琊山智仙和尚敬仰其人品文品,为他在常常把盏饮酒与民同乐的让泉旁修建了一座亭子,欧公遂以自号“醉翁”命亭名,并作《醉翁亭记》,描景状物、记事怀情、寄寓情志。亭子初建时,只是孤亭一座,于是欧公便请僚属谢缜在亭内亭外山边幽谷种些花草树木,并题诗曰:“深浅红白宜相见,先后仍须次第栽。我欲四时携酒去,莫叫一日不花开。”然而,欧公虽然缠于公务文案,会友赐教,述文论诗,还是不假他人之手,而亲自植下一朵梅花,绝不是一时兴起的随意之举,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千古雅举,是借梅喻情、借梅言志、借梅教化世人的用意极深的举动。
梅,是花中君子,花中高士,自古就有“梅令人高洁”的说法。梅与松、竹合为“岁寒三友”,他们具有不畏风霜雪剑,不媚不妖,傲骨铮铮,宠辱不惊,气节凛然的秉性,各朝文人墨客均以诗书画记的形式大加咏赞,鸿儒雅士、清官廉吏皆以其精神品格为楷模,崇拜之、效仿之。作为诚心直道、德政惠治和文坛领袖的欧阳修,更是爱梅、敬梅、效梅,以梅品为人品文品,身体力行。后人都知道他的书墨文章流芳千古,至于他的为官为人为事的“道德文章”却知之甚少。欧公天性有父欧阳观、叔父欧阳晔的遗风,他治政宽简循理,刚正有道;待人处事仁厚宽容又不徇世俗私情。朝野都仰慕其才能和人品,在当朝曾有“四贤”、“四真”、“四谏”之一的美称。
正如欧公不是仅仅为了写序而作“亭记”的一样,他也绝不是为了栽花而亲手植梅的,实际上,欧公是要以梅花为喻体、为象征物的,将其一生倡导、奉行的“遇曲折而不悔,处劣境而不屈”,坦然凌风傲雪、笑迎春天的梅花精神昭示世人。欧阳修植梅之后,这里边受到了各方人士的关注。顺治九年,李蒿阳题篆“花中巢许”四字石碑,嵌于梅下花坛壁上,既是赞美古梅精神,更是赞誉欧公贤德之风范。嘉靖14年(公元1535年)判官张明道在梅树北侧建“梅瑞堂”,既为映衬梅韵,也为更好地观梅赏梅。
梅瑞堂现称古梅亭,其高4.1米,宽7.5米,长8.1米,呈四角厅堂样式。近人黄艺五在堂后崖壁题“古梅亭”篆刻一处,且将此建筑改称古梅亭。古梅亭建成后,各方文人雅士上山观赏瞻仰古梅都要小憩于梅亭,并触景生情,胸臆涌荡,挥毫泼墨,留下诗篇墨宝。至今古梅亭内壁上还嵌有张桐翮、张榕端吟诵古梅的诗刻碑文。
自明代以来,人们一直在围绕古梅设物造景,这不言而喻,人们是从古梅的高洁清雅,想到了欧公的品格风骨,在他们心目中,梅品人品已融为一体,欧梅已被视作欧阳修精神境界的一种象征,成为醉翁之魂,醉翁亭之魂。明朝“东林八君子”之一的叶茂才,作《题梅亭》诗云:“先生于植清风远,坐须寒香醉亦醒。”他认为醉翁并为醉,而是“大醒”,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清醒;中书舍人潘运皞《观醉翁亭梅花》诗曰:“须信醉翁翁未醉,山人曾遇醉翁归。”他不仅意识到醉翁未醉,而且还活在醉翁亭,这活着的醉翁就是欧梅;翰林院庶士吴鼐《醉翁亭访梅》诗更是直言心志:“山中万树岂无香,独爱此株翁手植。酌泉酬翁兼酬梅,访梅原为访翁来。”,他明言“访梅”就是“访翁”,并以泉为酒,酌而“酬梅”更“酬翁”,表达对欧公的不尽思念与无限景仰之情愫。
千古名篇《醉翁亭记》为醉翁亭抹上了绚丽耀眼、倾倒百代的文采美韵,千寿古梅却为醉翁亭注入了千古流芳、世代景仰的欧梅魂。她们是珠联璧合,成为琅琊文化中最璀璨的文化遗存,流芳千古的人文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