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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与大秦帝国

李斯与大秦帝国

作者:朱双顶

公元前208年, 丞相李斯被腰斩于咸阳,大秦帝国传之万世的幻想终化为泡影,犹如历史长河中激起的一朵耀眼浪花,瞬间飞落而流逝。

功比周公召公的遗憾

李斯与大秦帝国相辅相存,一言以蔽之,大秦帝国的建立与李斯的尽力辅佐是断然分不开的。这可以从大秦帝国建立的关键过程中抽出几个片断就可见一斑:
在秦吞灭六国进程中,面对东方六国合纵联盟正渐形成之际,统一的路径向何处去时,是李斯游说秦王得以乘热打铁:“以秦国今天的强大和大王的贤明,要想消灭六国,统一天下,完成帝业,那就像打扫一下锅台上的尘土轻而易举,这是万世难得的良机。现在如果一旦放松错过机会,让各国再强大起来,联盟合纵,到那时即便再有黄帝的贤明,也不能再吞掉它们了。”为秦王出谋划策,暗中派出一批批谋士携带大量黄金珠宝去游说东方各国,或金钱收买,或实施刺杀,或利用一切手段离间各国君臣之间关系,并派出良将精兵跟着加以征讨,有效地从内部瓦解了合纵联盟,从外部各个击破,从而为秦一统天下加速吞灭过程作出了开创式的贡献。
在韩国派水工郑国为秦修建水渠,以消耗秦国的人力物力,达到无力攻击韩国的使间阴谋败露后,秦王下达逐客令,一场驱逐各国入秦人才大幕行将拉开之际,是李斯及时上《谏逐客书》,使秦王幡然醒悟,认识到“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有“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的危害,而收回了逐客令,为建立强秦而留住了天下英才。
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当有人进谏劝说秦始皇效仿商朝和周朝,分封子弟作为中央的帮手,称“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在秦始皇有所动心、郡县制的中央集权面临威胁之际,又是李斯上书,力挽狂澜于危时,使秦始皇采纳了他的建议,实行“焚书坑儒”以统一国人思想,“明法度、定律令”以强化专制,“车同轨、书同文”以统一度量衡与文字,有效地维护了秦帝国的中央集权,开创了中华民族真正意义上的统一多民族国家。

李斯对于秦王朝的贡献,正如他后来在狱中给秦二世上书那样,总结出自己一生所谓的“七宗罪”,在《史记》中有详细记载。李斯对大秦帝国的建立贡献,不可谓不大,但最后为何落得腰斩于市的悲剧下场呢?令司马迁都大为惋叹:“不然,斯之功且与周、召列矣。”是什么让李斯不能够与周朝的周公、召公相媲美呢?

悲在厕鼠仓鼠之必然

李斯的“不然”,既是他个人之悲,也是大秦帝国之悲。司马迁点评道:“李斯是懂得儒家《六经》的宗旨的,但他不想修明政治,纠正君主的缺点,相反地为了保住高官厚禄,而只顾阿谀奉承,实行严刑酷法,又听从赵高的邪说,废掉扶苏而立胡亥。天下已经造反了,李斯才想劝谏秦二世,这岂不是太晚了吗?”
当秦始皇在外巡途中病亡后,作为丞相的他,可以左右皇位的继承,本应按秦始皇的遗愿立长子扶苏,他也深知皇恩浩荡,不能辜负皇上亡前重托,并决心“当忠臣就应该不贪生不怕死,当孝子就应该任劳任怨,我今天作为一个臣子只能坚守职责”。但面对赵高的“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就能保证你世世代代地封候称孤,能像王子乔、赤松子那么长寿,并能像孔子、墨子那样以智慧闻名;如果放弃机会不跟我干,那么灾祸立即就会殃及你和你的儿孙,其后果是叫人心寒的。作为一个聪明人要能够转祸为福,现在就看你打算怎么办了”这样诱惑和威胁时,他无奈发出“倒霉碰上这么个混乱的当口,我既然不能效忠而死,那还能去依靠谁呢”之叹,最终与赵高沆瀣一气,促成秦二世得以篡位,大秦帝国就这样改变了应有的航向,驶向不归之程,以二世不尽就烟消云散。
陈胜、吴广率众起义造反后,李斯原本也多次想找机会劝谏秦二世,当受到秦二世责难后,尤其是要追究他的儿子不能阻挡吴广向西进军之责、自己的地位产生动摇时,位居国家三公之位的他,哪里顾得了大秦帝国,为了自保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上书迎合秦二世,助纣为虐,建议推行督责制,称“只要督责一实行,国君就能够想什么有什么。”乐得泰二世手舞足蹈,给大秦帝国再上一刀,导致出现了“路上的行人有一半是受过刑的,街头上被处死的人天天尸首成堆,谁杀人杀得多,谁就被认为是忠臣”之局面,被秦二世赞之为“这才叫真正实行了督责”。从而加速了秦王朝的灭亡。
为了保住自己所有,李斯将自己的儿子们都娶了秦始皇的公主,将自己的女儿们都嫁给了秦始皇的儿子,以便与秦王朝同享万世之福。
李斯也深知“我本是上蔡县的一个普通百姓,多蒙皇上宠爱,被提拔为丞相、封为侯爵,子孙们也都得到了高官厚禄,皇上已将国家的存亡安危托付给了我”之情,是不能辜负的。对于这样一位聪明绝顶、认知清醒的人,何至如此?
这与他的人生哲学是分不开的。他年轻为上蔡小吏时,曾见厕鼠与仓鼠之状,厕所里的老鼠吃的是肮脏的粪便,还不时受到人和狗的惊吓,而粮仓的老鼠吃的是好粮食,住的是大屋子,毫无人和狗的惊扰。他由衷地感叹:“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就像这老鼠一样,在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的地方!”得出了“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的人生哲学。苦于贫穷、乐于贪富,就成了他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并把它发挥至极致,这就成全了他的人生之悲。
李斯半生为贪求而奋斗,半生为贪保而争斗,只为一个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之永享,最后却落得个“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上蔡东门逐狡兔”之愿都不可及,被腰斩和夷灭三族。

逝者如斯夫,功过是非已成历史,但李斯对中华文明之奉献可谓不可磨灭。他力主统一文字,是中国文字改革的先驱,创造了新型字体“小篆”,简化、规范了中国字,成为中国书法史上第一位有书法留传的书法家;他的《谏逐客书》光照千秋,是秦代唯一有文学作品流传下来的文人。大秦帝国在他之后,也随即灭亡,但统一的多民族基因,从此注入中华血脉之中,永远流淌不息,香火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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