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就葬在村口的坟场。出殡那天,我和爱哭鬼他们在村口,亲眼看着他父亲的棺木,被几个穿军服的人放进墓穴里。
他和他母亲一人抓了一把黄土撒在棺木上。我们清清楚楚地听见两种哭声。
爱哭鬼的嘴抿得紧紧的,阿山面无表情,土雄还是方方的脸、厚厚的嘴唇。我独自走进岗哨,从水泥墙上的小窗往外望。
我仿佛又看到一对骑着单车的父子。那小孩坐在车杠的小椅座上,两脚轻轻地踢动着,双手像只小鸟攫在车把上;那父亲平稳地骑着,两鬓有些灰白,戴着口罩,双脚一上一下,无声地从我面前骑过。
想到他和我一样没有爸爸了,我哽咽着抽泣起来,哭声混合了蝉鸣,绕着窄壁间的方格内弹转……
那天之后,我便没有再见到他了。
过了几年,有一天黄昏,我独自走在墓地的小径上,看着一些新旧墓碑上的刻文,布满苔痕的石狮、石象,路旁火一般的野花,以及一副废弃在路旁,散脱朽蚀的棺木。夕阳照射着金色的光线,行走间,我看着自己的手臂和膝盖,心中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恐惧。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最让我诧异与不解的是我自己的躯体。
远处,天空的一角,几个白色小点无声地游梭着,抬头望着它们,我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出那么好的风筝了。
?丨袁哲生《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