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娘

宠娘
◎王京玉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今年的重阳节送娘什么礼物呢？衣食住行等日常方面娘早已无忧，且奉上这篇《宠娘》小文略表“寸草之心”吧。当下宠娃、宠妻、宠物之风日盛，当然这都无可厚非，我只想说一句:别忘了留一份宠溺给自己的白发亲娘！

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柏拉图曾提出一个哲学命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我不知道这千古命题的最终结论，只知道“我是娘的女儿，我是娘生的，我要还娘一个幸福晚年”。娘今年91岁，一辈子酸甜苦辣咸无所不尝。娘生我们兄弟姊妹六个都是在自己的家里，由奶奶亲自接生。一铺土炕，一张席子，一把剪刀，一锅开水……在医疗保障几乎为零的情况下，人世间的至痛至险，娘重复了六次，赋予了我们生命。几十年的艰苦岁月里，把自己认为人世间最好的东西全给了我们，把所有的爱丝毫不留地全给了我们，把累苦酸辣全留给了自己。儿女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小日子越过越红火了，而曾经一路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娘，青丝熬成了白发，腰背也不再挺拔。六年前父亲的突然离世，让自幼胆小的娘猝不及防。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全部世界；如今，我们成了父母的全部世界，父亲走了，我们为娘撑起一片灿烂的天空。娘从此过上了儿女家轮转的生活。刚开始娘好像在儿女家里做客，言行举止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时常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令人心酸、心疼。俗话说“老比小”，这就需要子女耐心，耐心，再耐心，尤其对待耄耋老人更要像对小孩子那样顺着、哄着，甚至于宠着。小时候娘宠我，娘老了我宠娘，顺理成章。

宠娘其实很简单。娘耳不聋眼不花，能自助行动，爱吃能睡，性情温和，善良宽容，知足常乐，几乎没有什么主动的要求，多陪陪比什么都好。吃饭方面很随意，面条、炖白菜、炒丝瓜是娘的最爱，包子、饺子、鱼、排骨用娘的话说就是“改善生活”，娘说只要是爱吃的烂糊儿点就是好饭。娘爱干净，喜欢干净，这也不难，家家都有洗澡设施，闺女、媳妇陪着，洗洗头，搓搓背，剪剪指甲，头发长了就修剪一下。这样的日常起居，娘已经挺满足了，但是从子女的角度来说远远不够，精神层面总要为娘做点什么吧？俗话说“药疗不如食疗，食疗不如心疗”嘛。多年前我曾经有三个愿望:一是在城里买上自己的房子，让娘能经常到城里住住楼房，享受城里人的生活；二是学会开车，让娘坐上女儿亲自开的车，来去自由方便；三是退休后能多点时间陪陪娘说说话，到处走走看看风景。现在这三个愿望都实现了，娘很开心很满足。为了娘的晚年生活保质保量，必须让她老人家心情舒畅，大家庭的亲人们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并都在这样做着。

娘自幼好文艺，从前生活所迫无暇顾及，现在有条件享受了，必须给娘补上！娘爱看电视综艺节目和吕剧，细心的弟弟总是调出娘爱看的节目，陪着观看并一起评论；村里经常晚上放电影，观众寥寥无几，老人居多，弟弟总能陪着娘看到最后，然后牵着娘的手回家；大姐、妹妹、弟妹都是广场舞爱好者，有机会就牵着娘的手去观看；嫂子是太极拳爱好者，每当活动时哥哥也总是牵着娘的手去看儿媳妇打拳、练剑；娘喜欢吕剧，二姐经常牵着娘的手到附近广场去欣赏；娘也喜欢听京剧，票房活动日我也牵着娘的手到现场去看热闹。这样的日子娘喜欢！牵着娘那青筋暴起的衰老而枯瘦的手，充当娘的拐杖，给娘行走的力量和安全感，能感觉到娘也很享受被牵手的。正如从前娘牵着我们的小手去赶集或者走姥姥家。去年冬天娘在我家住的时候，因天冷不能出门，娘白天晚上无精打采、恹恹欲睡，我就故意逗她:回忆我们小时候的趣事，读我写的散文，读报纸（娘儿时上过妇救会办的识字班，聪敏好学的她至今还能识很多字呢），唱老歌……娘兴致盎然。我突发奇想，何不张罗一场迎新年家庭网络晚会，让娘和家人们一起乐呵乐呵？于是群里一说，家人们一拍即合，都纷纷开始准备。晚会一开场我发了娘唱老歌《三劝众姊妹》的小视频，娘因掉牙缺齿而吐字不清的苍老声音和那认真投入的忘我神情，令家人们笑着笑着就潸然泪下了……在娘的带动下各家庭都争先恐后献艺，小孩子们各显其能，吹拉弹唱跳舞朗诵……精彩纷呈，家庭群里洋溢着一片欢乐、温馨、祥和的气氛。2020年的春节过得很煎熬，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令人揪心，严格地居家隔离，打破了正月走亲访友拜年聚会的传统。娘不能和其他家人见面不免闷闷不乐，又因长时间不出门活动身体也不舒服，为了锻炼身体和放松心情，嫂子就陪着娘在客厅里扭起了秧歌，婆媳俩一手彩绸一手花扇，随着音乐扭动起来，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还不尽兴，婆媳俩又略加装扮表演《老两口学毛选》小品，哥哥拍了视频发在家庭群里，还别说老娘真的挺有表演天赋的，眼瞅着儿媳妇的动作能即兴发挥，但是老娘的动作时而顺拐，自己却浑然不觉，那认真投入的表情，一时间笑翻了家人。一阵热闹过后，家人又回到了每天必谈的武汉疫情话题，为遭遇病毒侵害的人们难过；为冒着生命危险的“逆行者”们感动；为正在“抗疫”岗位上工作的家人担忧（家人中有政府机关干部，有村委干部，有医生和护士，正月初二全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天天坚守自己的职责）。嫂子说娘每天早早起床烧香磕头，念佛祷告:疫情早除，国泰民安。哥哥嫂子默默地支持着娘，任老人那么天天虔诚地忙活着。

娘喜欢和老姊妹们聚堆凑热闹，大姐总是招呼一帮大娘婶子老太太围圈坐在大门口拉呱儿；二姐和弟妹的家附近都有广场，总是把娘送到广场和其他老人们一起聊天……老姊妹们凑一起叽叽咕咕有聊不完的话题。娘有时候念叨年轻时的玩伴儿，嫂子和四妹就打听着把娘念叨的还健在人请到家里来玩，六七十年没见面的老姐妹手拉手眼泪婆娑，当回忆起往年那些趣事，脸上笑开了灿烂的菊花。娘喜欢看风景， 会开车的家人就经常拉着娘到田野和公园转转看看:春光明媚时到梅园赏梅花，初夏暖阳时到月季园闻花香，金秋十月到银杏林看黄叶。看花闻香，不用导演，娘自己很会摆拍呢。娘经常翻看那些游玩的照片和视频，看一次欢喜一次，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宠娘传家风。后辈们照样学样，也都习惯了宠着奶奶姥姥。学中医的大孙子经常给奶奶推拿、按摩、热敷，治好了奶奶溃烂了三年的鼻子疮（多家医院都曾建议手术）。小孙子已经成为装饰设计师了，一见面还是习惯像小时候那样握着奶奶的手说话，晚上经常和奶奶挤在一张床上。外孙女们见到姥姥总是爱捏捏姥姥的脸，说姥姥的娃娃脸儿太好玩了。孙媳妇、外甥媳妇们也经常给奶奶姥姥买衣服，买点心。女婿们也都喜欢和老岳母开玩笑，逗乐儿。曾孙辈小孩子们都喜欢太奶奶太姥姥，有好吃的都知道先给太奶奶太姥姥吃，娘和曾孙辈的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一起搭积木，一起唱歌，一起读书、讲故事………每当老人“移驾”小孩子还会满屋子寻找太奶奶太姥姥，找不到会失落好几天呢。5月17日（农历四月二十五）是娘的91岁生日，疫情以来家人还没有聚会呢，四妹争取到了寿宴的承办权，在自己家里摆下两桌。当孙子孙媳献上鲜艳芳香的花篮，当外孙女捧上漂亮的生日蛋糕，当其他家人送上各自准备的生日礼物，当老寿星给小孩子们分了红包后，同堂四代30多位家人们围绕在老寿星的身边一起拍手唱起了《生日歌》，共祝老寿星——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娘看着满堂的子孙，激动使那可爱的娃娃脸更加红润，笑着笑着竟然热泪盈眶了。2020年的春天，整个世界被“新冠”闹得极不平静，此时此刻我们能放心地聚在一起，畅叙亲情，共享天伦，是何等的幸福啊！疫情也许还会反复，但是我深信我们的国、我们的家定当平安无虞！娘的一些生活视频还被孩子们发到了网络“快手”，得到了几万网友的点赞呢。娘在手机上看到自己的形象感觉很神奇，非常开心。

每当轮转之日，我们都习惯在家庭群里发个照片或者视频，招呼一声:“老佛爷移驾了！”看得出照片上、视频中，娘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感是发自内心的，这何尝不是儿女们的福呢！你想啊，这样一位干净利索、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老太太坐在家里，不就是孩子们的活菩萨吗？俗话说得好“老太太炕头坐，一福压百祸”。我们家最大的姐姐年逾古稀，最小的弟弟也已过半百，还有娘可叫、可陪、可孝、可宠，岂不幸甚！《弟子规》有云“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当年，父母没闲没钱，养育我们六个孩子困难重重；如今，我们有闲有钱，六家奉养一个老娘轻松自如。娘给了我们生命和快乐的童年，我们还娘一个安逸而愉悦的晚年！

爱娘宠娘吧！一个家庭好比一棵大树，父母就是那深扎大地的树根，子孙后代是那枝叶、花朵、果实；父母幸福安康长寿，家庭之树自然枝繁叶茂，花盛果硕。《孝经》云：“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人人都会说自己爱祖国、爱人民，但那些往往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作为普通人还是从爱娘、孝娘、陪娘、宠娘做起吧！国家国家，一室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值重阳节来临之际，衷心祝愿母亲及天下所有老人:节日快乐！安康长寿！祝愿我们的祖国母亲:根深叶茂！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