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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原创 威风 长稔塬上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中华诗词博大精深。单就描写男女之恋的情诗,可谓汗牛充栋、车载斗量,比较出众的不胜枚举,比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等等,若要仔细在网上搜下,可以列出长长的清单来。但若论起源最早、最简约、最优雅的,还属《诗经·郑风》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最为出彩。原诗如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女子在城阙等候她的心上人,久等不见他来,急得她来回走个不停。一天不见面就如隔三秋:“轻轻地抚摸着你送给我的衣带,我的心里全是你。纵使我不能去约会,你为什么不等我?轻轻地抚摸着你送给我的玉佩,我的脑里全是你。好久未曾见到你,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城楼上啊。 一天不见你的面,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请大家自行脑补下这位女子在城阙下焦急等待的窘相。
多情的郑国女子在城阙等候着她的情人,她望眼欲穿,就是不见情人的踪影,她着急地来回走动,不但埋怨情人不来赴约,更埋怨他连音信也不曾传递。她幽怨的唱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可惜,心上的情人没有来,她的等待落了空。坦率的说,郑国女子大概率是失恋了,那个心目中的他或许已经移情别恋了。
这或许是中国最早的一首描写失恋的诗歌。

百度下,《诗经》作为第一部诗歌总集,收录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公元前11世纪至前6世纪)劳动人民所创作的诗歌,反映了周初至周晚期约五百年间的社会面貌,它的内容很丰富,既有风俗与婚姻、祭祖与宴会,甚至天象、地貌、动物、植物,也有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以及劳动与爱情等方方面面,是周代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在写作手法上首开了写真的艺术风格—-以其朴素、真切、生动的语言,讴歌了上古时代人民的勤劳、勇敢,鞭挞了统治阶级的卑劣、无耻,为后世留下了立体的、具象的历史画卷,逼真地刻画和表现了事物、人物及社会的特征,艺术地再现了社会的本质,为后世文学创作提供了艺术写真的楷模与借鉴范式,是一部丰富生动的上古时代百科全书。
《诗经》中大量使用了“赋比兴”的创作手法。所谓“赋”:就是“敷陈其事而直言之”。大、小《雅》中,尤其是史诗,铺陈的场面较多。“比”“是“以彼物比此物”,也就是比喻之意,《诗经》中用比喻的地方很多,手法也富于变化。而“兴”则是《诗经》乃至中国诗歌中比较独特的手法。“兴”字的本义是“起”。《诗经》中的“兴”,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就是借助其他事物为所咏之内容作铺垫。它往往用于一首诗或一章诗的开头。大约最原始的“兴”,只是一种发端,同下文并无意义上的关系,表现出思绪无端地飘移联想。进一步,“兴”又兼有了比喻、象征、烘托等较有实在意义的用法。但正因为“兴”原本是思绪无端地飘移和联想而产生的,所以即使有了比较实在的意义,也不是那么固定僵板,而是虚灵微妙的。如《关雎》开头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原是诗人借眼前景物以兴起下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但关雎和鸣,也可以比喻男女求偶,或男女间的和谐恩爱,只是它的喻意不那么明白确定。总而言之,《诗经》中的艺术特点集中反映了中国人的朦胧美和含蓄美,为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

《诗经》中关于爱情的篇章很多,随便摘抄几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诗经·邶风·击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小雅·采薇》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诗经·召南·江有汜》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国风·卫风·木瓜》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周南·桃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蒹葭》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东门之池》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
手如柔荑,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硕人》
……
太多了,再要罗列,还可以列出长长的清单。
有位诗评家曾把《诗经》中的诗境概括为“可见而不可求。”这是很准确的。无论是“执子之手”、“杨柳依依”,还是“逃之夭夭”、“所谓伊人”,其实都是古典诗歌中的含蓄美、朦胧美,这一点,和西方诗歌有着天壤之别。

相较以《诗经》为代表的中国诗歌着重表达与恋人的相思恨别、悲欢离合的情感纠葛,一般采用传神写意的表现手法,西方爱情诗多以追慕爱人、歌颂爱情为主要内容,擅长细致描写爱慕对象的音容笑貌,一般采用写实手法,具体描写爱人温柔的目光,红润的脸颊,充满爱意的嘴唇,微风中波动的金发等等。西方爱情诗多热烈而富有激情,直白显露,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愿望。比如普希金的《愿望之火》:

愿望之火在血液中燃烧/我的灵魂已为你刺伤/吻我吧!你的亲吻/美酒和香脂更甜更香/当欢乐的一天逝去/走来了夜晚的暗影/把你温柔的头靠在我的怀里吧/让我也能够睡得安静……。

再比如莎士比亚的这首《暴风雨》:

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黑夜也变成了清新的早晨/除了你之外,在这世上我不企望任何的伴侣/除了你之外,我的想象也不能再产生出一个可以使我喜爱的形象/当我每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飞到你的身边/甘心为你执役/使我成为你的奴隶/我是一个傻子/听见了衷心喜欢的话就流起泪来!

这些诗无一例外的都是不加修饰的直抒胸臆,大胆直白,单刀直入,无论是普希金的“吻我吧”,还是莎士比亚的“当我每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飞到你的身边”每每在读的时候,无不让人血脉喷张,心跳加速。
坦率的说,无论是东方的含蓄唯美,还是西方的单刀直入直抒胸臆,都是受各自文化的熏陶,这其中,又有地理、气候、历史等各方面的影响,不能一概而论优劣,要知道,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自五四以降,白话文兴起,古典格律诗逐渐退居后台,新兴的自由诗登上了舞台,受到了越来越多诗家的欢迎。由于中华文化和古典诗词的影响,很多的自由诗依然保留了古体诗中含蓄与唯美的韵味,充分借鉴了古体诗的创作手法,保留了《诗经》中“兴”的表现手法,运用了大量的比喻、象征、烘托等方法,由景生情,以景传情,可以说,是典型的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这一时期的自由诗佳作频出,引人注目。比如这首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她默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飘过/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这首诗很有象征意象,雨巷中的姑娘既是明朗又是朦胧的,既是确定的又是飘忽的,就像诗人一个很难实现的理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愁苦彷徨,使得诗人的心境表现得更加含蓄,也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当然,从这首诗中能明显的感受到古典诗词的影响,南唐中主李璟曾写一首《浣溪沙》: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这种意境与《雨巷》中的与丁香一样结着仇怨的姑娘有异曲同工之妙:既忧愁也美丽,既有对美好追求的憧憬,又有对美好理想幻灭的痛苦,可以说,这首《雨巷》是一首很有古典韵味的自由诗。

再比如大家都很熟悉的席慕容的《邂逅》:

你把忧伤画在眼角/我将流浪抹在额头/你用思念添几缕白发/我让岁月雕刻我憔悴的手/然后在街角我们擦身而过/漠然地不再相识/啊/亲爱的朋友/请别错怪那韶光改人容颜/我们自己才是那个化装师……。

这首诗整体风格淡雅剔透,抒情灵动,初看文字行云流水,实则思绪暗潮翻滚,掩饰不住对生命的无常和对生活的无奈—-两人擦肩而过,却不再相识,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这与李煜的《虞美人》有相似的意境: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时光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往事知道有多少!昨夜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怎承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精雕细刻的栏杆、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老。要问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
……

然而,近年来,由于西方文化的强势入侵,原本典雅唯美的东方式自由诗也不免跟上了所谓的“潮流”,很多以大胆直白为名、其实是很粗鄙、恶俗的自由诗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原本高雅的殿堂,取代了原来的纯真与朦胧,令人扼腕叹息。比如这首广为流传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而它们/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这就是号称“脑瘫诗人”余秀华的代表作,直率、粗鲁,让人目瞪口呆。诗刊编辑刘年曾评论道:“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可也就是这首诗,竟然被人民网评为“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
难怪这些年中国诗歌水平如此低下,我想,这与如人民网这样的官方无原则的吹捧有很大关系。
再看一首2010年荣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的《徐帆》:

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我喜欢她演的【青衣】/剧中的她迷上了戏,剧外的我迷上戏里的筱燕秋/听她用棉花糖的声音一遍遍喊面瓜/就想,男人有时是可以被女人塑造的/最近,去看【唐山大地震】/朋友揉着红桃般的眼睛问:你哭了吗/我说:不想哭。就是两只眼睛不守纪律/情感还没酝酿/它就潸然泪下/搞得我两手无措,捂都捂不住/指缝里尽是河流……。

就是这首被诗友们讥讽为“羊羔体”的拙劣诗作竟然获得了国家级大奖,难怪广大诗友呼吁干脆取消“鲁奖”的评比,理由很简单:咱丢不起那人!
在这个连谈情说爱都已经沦为电视里速配成功的年代里,《诗经》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式的雅致已很难再看得到了。

可喜的是,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中华优秀文化也越来越受到重视,很多传统诗歌的创作手法被重新挖掘出来并发扬光大。与此同时,很多诗词作家还是能够在浮躁的环境中静下心来,认真而不是敷衍的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他们用心的揣摩着学习着诗经汉赋楚辞以及唐诗宋词等古典诗词,从中汲取着营养,创作出了很多有着浓郁中国风的诗歌来。方文山就是其中一位,比如这首脍炙人口的《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这首诗宛若一出烟雨朦胧的江南水墨山水,水云萌动之间依稀可见伊人白衣素袂裙带纷飞;又好似一幅笔端蕴秀临窗写就的素心笺,走笔曲折只因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仿佛微风中静静流淌石上的山泉溪涧,清泠透亮而又蜿蜒回环多有不尽之意。《青花瓷》一曲正如其名,恰似那“自顾自美丽“的青瓷极品,洗尽铅华,古朴典雅,清新流畅,把这种中国式的离愁别绪被描写得婉转细腻,含蓄而韵味别生,仿佛青橄榄在口,余味悠长。
这种美,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找不到,又忘不了,让人心驰神往。全诗意境空灵,美的摄人魂魄,让人瞬间想起了《诗经》中的《南风·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青年樵夫日夜思念美丽的姑娘,心愿难遂,情思缠绕,无以解脱,面对着浩渺的江水,倾吐满怀惆怅的愁绪。与《诗经·郑风》中的那位吟着“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等待情郎的女子,有着相似的离愁,真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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