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之远

原创 威风 长稔塬上

什么才叫远方？我理解，所谓远方，既不是单纯的地理距离，亦不是一味的时间跨度。远方或许是一条千回百转的曲线，如同九曲十八弯的柔肠，转来转去，都转不出心灵的一亩田。对于脚下的土地来说，天涯海角便是远方；而从时间维度上来说，明天就是远方；在情感上，相比较生和爱，死和恨就是远方。

成年之后，我经常会陷入一种若有所思的混沌中，那些自小便学会的关于真诚、妄语、友善、虚幻等等场景就会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幻影当中，宛若明灭倏忽掠过空茫的闪电，我感受到了一种诱惑和神秘。然而，不能解释清楚。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四周一片寂静，光怪陆离的各色霓虹的滥照下，是混沌不清的天与地，遥远的汽笛凄厉的撕裂着褐色的夜，绝叫着又隐入寂沉。我决心任意的遐想一回，暗夜里的独自思索，如墨染透。就这样静静地顺从地等着，任褐色的夜一寸寸浸透我的身躯。黑夜温暖，柔曼轻柔，渐渐的漫过四肢、心肺，悄然的没过了头顶。

时隔很多年之后，我又陷入了海子诗歌世界：他的诗充盈着热爱与痛惜，以及对于美好事物的眷恋和对世俗世界的崇高与关怀；充满了神启式的灵悟意味，放射着不同凡响的灵性之光。特别这首短小的《九月》，相比较众所周知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我更喜欢。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 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与所有人一样，曾经的我也很向往远方，也曾经幻想着背起行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而，负重的现实迫使我不能肆意任性。年逾不惑，身体逐渐佝偻，头发渐次花白，曾经的梦想逐渐消散，太多的无力感漫上心头。人生本是一场旅行，当你被业力无情的抛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跌宕起伏的一生，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遍体鳞伤，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才是成长。每个人生，都会在某个时刻无法前进，亦无法后退，一旦走过了停摆时刻，你将会更了解自己的内心。

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一些猝不及防的变故让人扼腕叹息，没有完成的心愿，一转眼就来不及。恍然间想起了茨威格的那句话：“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世间苦乐夹杂，全在一念之间。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不得不走。既然是在自己的哭声中来，那不妨在别人的哭声中走。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与其取悦别人，不如快乐自己。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终点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点，很难有人自始自终的陪你走完。对于那些陪伴在身边即将下车的人们，纵然挥手告别，也要心存感激。
其实，人生最远的旅程，不是从此地到天涯海角，亦不是从今天到明天，而是从自己的身体到自己的内心，从一个人的内心到另一个人内心。张爱玲说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句’啊，你也在这里吗？’。”

说这话的不仅有张爱玲，还有另一位诗人施林，他在《远方之远》中写道：
一直以为
远方并不遥远
即使天涯，即使亘古
也一样可以抵达

一直以为
远方就是歌谣
有缤纷美景，甘醇老酒
永远吸引着异乡人

直到人至中年
当自己行遍半生路
才发现远方之远
那是一生
难以抵达的内心

心静了，便是远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生是一条孤寂之路，也是一条修行之路。其实，在这这人世间，总有一些路必须要自己单独去走，即便是路途再遥远，夜再黑再暗。最终决定距离和方向的，是自己的内心。因为，总有一些路需要自己去走，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自己的双脚。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他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走下去的路，都有他不得不选择的方向。

物是人非，恍若隔世。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仓促的让人害怕。许多简单重复的日子，就这样散了。举手仰头之间，有些人和物，就隔到了光阴的对岸，那些似曾相识的人和物，悄然远去。
所谓生命的驿站，虽然有远方，但没有永远。
所谓漫长的人生，只有六个字：不害怕，不后悔。
窗外的冬夜渐趋宁静。内里的那一点点亮光和清醒，随着心灵的开始觉醒，对命运多舛的芸芸众生，多了一种善感，多了一份觉知，多了一层从未有过的悲悯。它面向自我的同时，也面向每一个呼吸。

黑夜依然温柔，涨满后的深夜里再也没有突兀的汽笛声了。我身心融尽，心旷神怡。也许，黑夜与我已经出现了某种默许和友谊。
远方，从来不会比灵魂更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