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节奏

城 市 节 奏

文/业燕（云南）

细雨如丝，又如断了线的天帘，冗长拖沓，停不下来。北京路滚滚的车流，前赴后继的尾气，弥漫着沉闷的味道，延绵一路。
单薄的母亲，做完一天的工作，蹬着单车急急赶路，她要去往三里地外接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她刚从郊区搬来，还不大擅长城里的生活，忘了带雨衣，单车两次占错道。雨丝在脸上很快变成水滴，汇集在下巴上大颗大颗往下掉。耳机里响着歌曲《如愿》，因为今晚女儿要她陪着练唱。
在城里开车，一直堵在路上的感觉，生活仿佛也因此不那么顺畅了。自从交通主角换成电动自行车，行走在滚滚车流里渐渐来去自如，仿佛又回到乡下，密密麻麻的高楼和人群，皆是路过风景。
那个胖男人暴躁嘶吼“让路、让路”的催促，和隔壁车道“滴滴滴滴”的喇叭一同响起。今天又下雨了，又有人因为溅了裤腿痛骂。仿佛因为雨，人们回家更心切了。
蓝花楹盛开的十字路口，两辆美团单车狠狠地撞在一起。两个年轻人，约好了一样，毫不犹疑地从地上快速爬起来，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年轻而奔忙。他们各自道歉，简单检查伤情后男孩朝着另一个方向赶路。女孩伤得重一些，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把她的单车从绿化带里拖出来，帮她校歪曲的龙头。
雨不知何时小了，若有若无。裹挟在滚滚车流里，又堵住了，绿灯亮起纹丝不动。电话响起，百里之外的老母亲还是那句话：“接到娃娃了吗？”她笑着答非所问：“妈，您猜骑电动车会不会堵车？”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她贴着电话逗老妈：“我这会就堵在非机动车道上，被前前后后的电动车和自行车围住了，水泄不通，您要不要来感受一下，就像您在菜市场一样闲散，我是在骑着单车散步。”母亲说：“今早碰到只华宁的窑变瓷杯，那纹路聚天地变幻之精华，留着给她回家做主人杯。院子里的琵琶和杨梅都熟了，熬了些膏……”她依着母亲的叮咛，安静等待、更加缓慢而稳重地前行。
这些年，她就像一块长河里的小石头，想要奔跑却力不从心，随着浪花朝前，习惯了暗流涌动、干涸枯竭。冬去春来，成了一粒没有痛感的小卵石。
接了孩子去吃提前预约好的香香馄饨、去口语班。教室里的孩子们积极主动，她安心码字，时光沉溺在美妙里，各怀期待，各得其所。楼下的小提琴乐队一直演绎着520主旋律，DJ今日温和抒情。
回到家已是八点，上午安排的排骨汤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匆匆吃饭，双减确实带来了质的改变，孩子家庭作业半小时不到就做完了，琴凳上磨叽了一会悄悄溜床上了。听孩子睡梦中说肚子疼，她看了看时钟，快23点了。匆匆跑出去买舒腹贴，把包好的垃圾一并带走。踏上那个人畜无害的小斜坡，她看到“一心堂”灯火阑珊，她加快脚步，却脚下一滑，她赶紧调整身姿自救，身体却因主人的反抗腾起来，她惊恐地感受着失重失控的自己，狠狠砸向地面，膝盖着地没有痛感，左脸颊着地时，她听到“咔擦”一声，仿佛一个金属球落地，借着地面的坚硬，顺势反弹一下。
她赶紧爬起来。“一心堂”的姑娘盯着她：“姐你摔跤了？脸都摔破了。不要忙啊，我们一心堂24小时都有人，一会关门了我们也是住在里面守店的，你几点来了我都会给你开门。”姑娘拿了棉球给她消毒，疼得她呲牙咧嘴。
回家给娃儿肚挤眼粘上舒腹贴，轻轻按按，硬梆梆的，难怪说不舒服。顺时针和逆时针交替按摩着孩子的脐周，这个过早显示独立性格的小女孩，在睡梦中翻身，小脑袋顶着母亲的脖颈，鼻子里腻腻湿湿的热气黏了上来，混合膝盖和下颌的疼痛，有点酸楚有点甜，她顿时昏昏欲睡。“滋溜”一声，先生的520红包遛进手机。孩儿一天天长大，他连续出差，依然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收了红包，回复：“昆明雨，快乐520！”他回复：“时间无涯的荒野，刚好遇见你。”她嘟囔着：“刚好遇见我帮你干活啦！”打起精神蹑手蹑脚起来，把厨房收拾好，准备第二天的早餐材料。
想码一下每天的那1000个字，却深深打起呵欠，时间的橡皮筋绷太紧了，生命力反而越发单薄，连个安放灵魂的空档也没能挤出来。
草草洗漱躺下，塞个耳机听着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流连某宝和京东，最近的生活必需品还没采购完，人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