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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粳白玉团

端午,已是一个普通的小长假了。与清明、五一、中秋并无二致,常寻个郊区聊以虚度时光,少有情致提起雄黄、艾草、箬叶香这些与时令相和之物。

我生长在天津,北方包粽子以芦苇为叶,小枣、豆沙为馅儿,视甜粽为武林正宗。小时候,端午节前,往往是姨妈包好粽子,差表姐送到我家。粽叶是去河边芦苇滩亲自打的,豆沙是用赤小豆蒸煮去皮现糗的,每一个手工的香甜软糯里都是一份长姐似母的情意。

南方的粽子常以箬叶包裹,江南多才子,故各类诗文中皆以箬香为端阳开篇,难能觅到苇叶踪迹。然而,历史中关于粽子最早的记录却是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其中提到“糉(粽),芦叶裹米也。”芦叶初摘略硬,需加工才能包粽,至于是怎么操作,至今不得而知,每每想起,总觉粒粒黏米中渗透了苇叶的清香,外皮附近的米比豆沙附近的甜米更有一番清爽味道。

粽子,原名为角黍,西晋《风土记》中称,仲夏端午,享用角黍。角黍,以菰叶裹黏米,杂以粟,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熟。《本草纲目》称,菰叶裹米,煮成尖角或棕榈叶形,称角黍或粽。关于粽子的各种传说中,流传最广的是楚人为纪念屈原而向汨罗江投粽子。其实按南朝梁《续齐谐记》中所讲,最初楚人是“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可见原型是竹筒饭。后来据说竹筒饭为蛟龙所窃,而蛟龙怕楝叶、五色的丝线,遂以楝叶塞之,五色丝线缚之,即转变成了粽子。

重口味的北方人喜吃甜粽子,还要蘸上白糖。而以菜系清淡、炒菜放糖闻名的江南,却爱咸粽,真真是口味的颠倒。不过比较起来,我这个北方人却还是更爱咸粽一些,尤其是加了金华火腿和高邮咸鸭蛋黄的。

嘉兴海宁人金庸在小说中多次描写粽子。《神雕侠侣》中,程英照顾受伤的杨过,“那少女果然裹了几只粽子给他作点心,甜的是猪油豆沙,咸的是火腿鲜肉,端的是美味无比。”甜咸俱有,这显然是描写南方粽子。北方做豆沙粽,是不放猪油的,而约略一忖,北方豆沙粽,豆沙略干,与糯米不甚相融。若是加了猪油,自然是甜中带香,馅儿更油亮,豆沙与糯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口感当是更滑润。

《鹿鼎记》中双儿给韦小宝送粽子,“闻到一阵肉香和糖香”小宝吃了半只,说道,“双儿,这倒像是湖州粽子一般,味道真好。”现在嘉兴的粽子名气是大得很的,但是若说起江浙粽子,那湖州枕头粽倒比嘉兴早上了300多年,怪不得金老不提嘉兴粽而念念不忘湖州粽。

《笑傲江湖》第八章《面壁》,岳灵珊给令狐冲送了一篮粽子,“虽是素馅,但草菇、香菌、腐衣、莲子、豆瓣等物混在一起,滋味鲜美”。据说这写的是北方粽子,然而三十余年的人生经历,还真不知晓这是哪个地区的粽子风味,燕赵大地是万万没有的。

粽子有有馅儿和无馅儿之分,无馅儿粽子更有其清香纯粹之味。元稹有诗“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写的正是无馅儿粽子,直接将糯米洗净、浸泡,芦叶包裹,简单但不失美味。有馅儿的品种就多了,如喜荤食的可以掺进咸肉、鲜肉、火腿、虾仁等,用虾子酱油拌和;喜素食的可以掺进红豆沙、各色彩豆、蜜枣、百果等。其中,扬州洪府粽子可谓一绝,尤其是火腿粽,糯米中放一块火腿,包裹而成,一经煮化,味道鲜美。难怪袁枚在《随园食单·扬州洪府粽子》写到,”洪府制粽,取顶好糯米,拣其完善长白者,去其半颗散碎者,淘之极熟,用大箬叶裹之,中放好火腿一块,封锅煨一日一夜,薪材不断,食之滑腻温柔,肉米化。”念及文字,已是口水涟涟。

粽子,自是端午节必不可少之吃食。然独有米粽不成席,按汪曾祺的讲究,端午节的午饭是要喝雄黄酒、吃“十二红”的。“十二红”就是十二道红颜色的菜。他老人家提出了名头,却不记得细节,只说记得炒红苋菜、油爆虾、咸鸭蛋,其余都记不清,数不出了。也许十二道只是个明目,不一定真凑足十二样。

这真真是给欲仿造者出了难题,思来想去,若是配上麻辣小龙虾、蒸螃蟹、三文鱼刺身、番茄炒蛋,蒸上一盘老南瓜,再佐以杨梅、樱桃、西瓜,最后搞上一碗红菜汤,也是不辜负仲夏这个鲜嫩的时节了。

先生说还好,算是十二红了。

那这就去菜市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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