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走了,很多人都说起他。对于自己来说,也没有特别多的叹惋。
年少时,也读过他的书,缺书的年代,乡野偶遇几本武侠小说,也算庆幸了。只是读过他的几本书,并不知道金庸其人。
对于书,似乎有种本能,求书若渴。
小学,菊梅家里有几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得之而欣喜过望。
竟然,小说里还有那样的一个世界。那些书,为后来成长埋下一棵文学种子,随着岁月迁移,慢慢长成后来的喜欢。
从那以后,虽然与菊梅也只是偶尔碰上,一句柏亨话,却能一下跨过成长岁月的茫茫山河。
想来,一定是因为她在那个年代,为我带来的几册武侠小说。
留下些印记,武侠就是一个梦:牧野飞霜,碧血金戈千古恨;冰河洗剑,青蓑铁马一生愁。
那些刀客从来不问生计,或寻仇,或行侠,从来不考虑银子的。
从来不问生计,只是快意恩仇,何其快哉。
只缘他们是江湖中人。
于是,也问自己什么是江湖呢?
在那样的年代,会觉得武侠的梦很实在。实在到,会有人寻一本拳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学校的后山去练武术,或防身,或仗义。
就那一点点世界,竟然想象成一个大大的江湖。
于自己,更多时候,也只是一个模糊意象,并没有人深究何谓江湖。
那样的年代,特别有意思。
小镇那么小,几个街面好打斗的闲散年轻人,也会有些影响力,仿佛他们是小地方江湖人物。
也有一些人,与他们交好,撸起袖子,几个并排着走在街边,好象这样就强大起来了。
也不知为何,人总会去寻找依附,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拥有安全感的。
后来,到了高中,一个小县城,真的成了一个小江湖。经常听到的都是些江湖的传闻。
城南那些人,城北那些人,城西的那些人,职校那些人,城中央的那些人,打架示强。
因为老实,不跟帮,不随派,不攀缘,不依附,只求示弱于事外。
因为不介入,也就很边缘了。
也不知为何,不再喜欢武侠小说。
甚至,也不喜欢《水浒传》,怎么看,就象一个帮派。
其实,后来喜欢上江湖这个词汇,缘于庄子。
他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为了相忘,江湖可以是一个人的江湖。
一个人的江湖,有一种孤独的美,可以美得很纯粹。 乡野执教,凭一光盘,看了王家卫的《东邪西毒》,边暂停,边记下台词。
沙漠,夕阳,茅屋,刀客,美人,酒,还有沉在时光里的爱恨交加。
诗意,孤独,颓废,殇情。
突然,有一种豁然。
一个人的江湖就是,你越想忘记一个人时,其实你越会记得他。
一个人的江湖就是,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可是翻过山后面,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
就象水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
就象毒药一样喜欢上了王家卫的伤感与诗意了。
怎么就觉得,诗意就应该融在那样一个人的江湖之中。
余华的《鲜血梅花》,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江湖?
一代宗师阮进武死于黑道之手,已是十五年前的依稀往事。
天空飘满了血腥的树叶,梅花剑沾满了鲜血,轻轻一挥,只留一滴永久盘踞剑上,状若一朵袖珍梅花。
阮进武之妻已经丧失了昔日的俏丽,他把梅花剑给了儿子阮阔海,说,梅花剑上已经有九十九朵鲜血梅花,希望杀夫仇人的血,能在剑上绽放出一朵梅花。
她让阮阔海去寻找青云道长,还有白雨潇,问出杀父仇人。
而她自己,于茅屋中自焚,殉了情。
阮阔海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没有栖身之所,没有半点武艺,背着名扬天下的梅花剑,寻找杀父仇人。
遇到了杀父仇人,而却无知。白雨潇与青云道长已成仇,阮阔海遇见这个,错过那个。
后来,他知道了杀父仇人时,杀父仇人已被杀了。
梅花剑依然只有九十九朵梅花。
这样的故事,为何深深地触动了自己?
也许,江湖,只是一个人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