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千寻贺麟:越是最心爱越是让你伤心
史飞翔
贺麟（1902-1992），我国著名的哲学家、哲学史家、黑格尔研究专家，现代新儒学的主要代表人之一。早在上世纪40年代贺麟就凭借其创立的“新心学”体系而一跃成为中国现代哲学史上卓然自立的学术大家。
贺麟早年入清华学习，受梁启超、梁漱溟、吴宓等人影响对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宋明理学产生浓厚兴趣，后就读于奥柏林（Oberlin）大学、芝加哥大学、哈佛大学、柏林大学系统学习了西方哲学，因而贺麟是学贯中西，在哲学研究上采取的是比较参证、融会贯通的中西哲学结合之路。
贺麟深受西方民主思想影响，一生追求学术的独立、自由和尊严。1941年，贺麟写过一篇题为《学术与政治》的文章（后收入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文化与人生》一书），一再阐述“学术有学术的独立自由”的观点。文章一开始就强调，学术在本质上必然是独立的、自由的，不能独立自由的学术，根本上不能算是学术。学术是一个自主的王国，它有它的大经大法，它有它神圣的使命，它有它特殊的广大的范围和领域，别人不能侵犯。每一门学术都有它的负荷者或代表人物，这一些人，一个个都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忠于其职，贡献其心血，以保持学术的独立自由和尊严。在必要时，牺牲性命，亦所不惜。因为一个学者争取学术的自由独立和尊严，同时也就是争取他自己人格的自由独立和尊严，假如一种学术，只是政治的工具，文明的粉饰，或者为经济所左右，完全为被动的产物，那么这一种学术，就不是真正的学术。因为真正的学术是人类理智和自由精神最高的表现。它是主动的，不是被动的，它是独立的，不是依赖的。它的自由独立，是许多有精神修养，忠贞不二的学术界的先进，竭力奋斗争取得来的基业。学术失掉了独立自由就等于学术丧失了它的本质和它伟大的神圣使命。
在谈到学术与政治的关系时，贺麟说：尽管“最易而且最常侵犯学术独立自主的最大力量，当推政治”；但由于自由独立的学术是培植自由独立之人格的根本，是建立独立自由之政治的源泉，所以学者应该“像有守土之责的忠勇将士，须得拼死命以保卫祖国一样”，来维护学术的自由和独立；否则的话，政治就会被奸雄霸主所左右，陷入腐败衰朽的地步，政治工作人员就会成为没有灵魂的躯壳和依赖于人的玩物。他还说，学术和政治应该是体和用的关系，“一个政府尊重学术，无异于饮水思源，培植根本。假如政府轻蔑、抹煞、鄙视学术，那么这个政府就渐渐会成为‘不学无术’、‘上无道揆、下无法守’的政府。”贺麟的这些观点不仅在当时，就是在今天同样也是振聋发聩。
尽管贺麟一再强调，学者争取学术的自由、独立和尊严就是争取他自己人格的自由、独立和尊严，然而正如他自己最欣赏的黑格尔的那句格言：“没有人能够真正地超出他的时代，正如没有人能够超出他的皮肤”，贺麟在步入知天命之年后却被迫放弃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唯心论哲学。尽管贺麟内心里一直向往和追求自由、独立和尊严，可惜的是他后来也被迫放弃了他的学术尊严，而说了许多违心的话。也难怪他会说：“越是你最心爱的，便越是让你伤心。”纵观贺麟的后半生，我们深感一种学术传统在它的代表人物身上衰落、消失，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痛心的事。
史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