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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宪宇:东坡,你活该被贬

原创 赵宪宇 杂文诗

在历史上的文人中,苏东坡,被贬是最多的。一生做官:
越做越小,越做越远,越做越屈。

有趣的是,你一直在州里做官,一直被贬在州里:
1059年从家乡眉州出发。开始在京城做官。后来出京了,1071年 任杭州通判。1074年 任密州太守,1076年 任徐州太守。

1079年任湖州太守。入狱,1080年 被贬,谪居黄州,任团练副使,相当于民间自卫队的副队长。1084年往常州。1085年往登州;任登州太守。1089年转任杭州太守。

1091年被贬,任颍州太守。1092年任扬州太守。1093年调定州太守。

1094年往惠州,被贬流放谪居惠州。1097年 往海南,谪居海南儋州。最后,1101年,返往常州,途中去世。

但纵观你的做官经历,
给人的感觉是,应该被贬,不贬倒怪了,不贬就逆天了。

司马光,权倾一时,做官做到了宰相的位置了。尽管他当年,砸缸救人,但后来却反对砸旧制,反对王安石变法。这样一个人,你却写诗讽刺他喜欢吃剩菜,而且,还说他每次都把剩菜打包回家给老婆儿子吃。怎么这样揭短,怎么这样斗胆,怎么这样拍砖:
“君来坐树下,饱食携其余。归舍遗儿子,怀抱不可虚”。

不知道你一生写了多少首诗词,但仅仅是现存的就有四千多首。想想吧,你是当官,还是写诗。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光景,做官一任就那么几年。要是不好好做官,干脆就学人家陶渊明,辞官不做,专门写诗。干脆就学人家李白,大内一秘也不做,专门写诗。

而且,被贬官了,写诗词却格外起劲,什么赤壁怀古,什么横看成岭侧成峰,反而诗词更有影响更有名气。

如果说,仅仅写诗写得多,就该被贬,证据也不充分有力。你后面还有一个被贬的人叫陆游,他居然有9362首诗作存世,你说说他每天都在干什么啊。一天写几首诗,还怎么理政务,出政绩。别和后来的乾隆比较,这个皇帝,仅仅在位期间就写了39340首诗,还不算下台以后写的,这更是令人咂舌了。当然,他是皇帝,没人贬他,也不足为据。

因为,你还写了更多的文章,散文唐宋八大家,你独占一大。
据有人统计,你写了一千一百篇文章,这是做官,还是做文啊。你写《 荀卿论》、《 范增论》、《 留侯论》、《 贾谊论》、《 晁错论》、《 刑赏忠厚之至论》、《 重巽以申命论》、《进策》、《天石砚铭(并序)》、《策别课百官》、《策别安万民》、《策别厚货财》、《策别训兵旅》、《策断》、《 黠鼠赋》,倒也算是正业,也算是专业文章。

可是你居然写什么《猪肉颂》: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当个领导,写这类边边角角的文章,不登大雅之堂,贪吃贪喝之徒,怎么体现敬业勤业,而不是庸政懒政?
除了《猪肉颂》,你还写了《老饕赋》、《菜羹赋》、《酒子赋》,你太好吃,吃河豚,吃蝙蝠,吃果子狸,等等等等。

关键是你和别人享受的是大众菜谱,真正最好吃的,你还喜欢吃独食,哪个士大夫待见你,哪个文人雅士不埋汰你。

你在海南儋州,元符二年(1099年),吃到一种叫生蚝的美味,居然写了这样《食蚝》一篇文章:
“己卯冬至前二日,海蛮献蚝。剖之,得数升。肉与浆入与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又取其大者,炙熟,正尔啖嚼……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你,居然害怕大家,都争着被贬,挣着被流放,就是为了来吃这个生蚝。
你居然四百多篇诗文里,都写到了吃,不但写到了吃。走一路,吃一路,发明了一堆的吃法,还有什么“东坡食谱”。除了东坡肉、东坡肘子,你对“豆腐”、“玉糁”、“芽脍”、“墨鲤”、“饼”、“酥”,等等,都有冠名权。

即使现在的特级大厨、特级饭桶、特级专家,也不可能有这么厚的研究文本成果。

你这样喜欢吃,让那些下乡考察吃萝卜干喝白开水吃烤红薯的官宦们,怎么不参你,怎么不踩你,不贬不行啊。

仅有吃和文章还不是一直被贬的充分依据。因为,能吃的人中间,白居易自己酿酒,闻名四方。李清照存世只有几十首诗,仅写醉酒的就有十六首。袁枚,吃出境界,吃出水平,直接写了《随园食单》。

东坡,相比较你的诗文的巨大领先,很多人忘记了你的杰出卓越的书法功夫。
后世的评价就算了,当时,苏轼就和黄庭坚、米芾、蔡襄被称为最能代表宋代书法成就的书法家,合称为“宋四家”,黄庭坚在《山谷集》里更是说:“本朝善书者,自当推(苏)为第一。”

你44岁那年,被贬,想自杀,但看守看得太紧,死不成,这还不是主要原因,你的弟弟还在京城做官,跟你说,你才华横溢,诗文洛阳纸贵,书画也是京城被抢得断货,不能死。

于是,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里收藏的那幅被后人评为“天下第三行书”的书法作品《黄州寒食诗帖》,那幅收藏在日本一私人收藏室里的绘画作品《枯木怪石图》,还有那个保留在一本叫《苏沈良方》的医书上的500个珍贵的中医药方,等等,和诗文赤壁赋、赤壁怀古以及东坡肉一起,更加醒目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人家怎么不贬你,越贬你,你越飞跃,越横空出世。

书法如此厉害,绘画也是稀世珍品,居然连医学也颇有研究。你能干这些旁门左道,你能这样旁逸斜出,还能做多少百姓工程呢,你到杭州西湖挖一条苏堤,可以认定是作秀,你在山东捉蝗虫,可以算作是救急,你在宜兴办书院,可以看作是有脾气。

林语堂说:
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伽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但是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苏东坡比中国其他的诗人更具有多面性天才的丰富感、变化感和幽默感,智能优异,心灵却像天真的小孩——这种混合等于耶稣所谓蛇的智慧加上鸽子的温文。

东坡,你有这么多的本事,不被贬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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