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那个红叶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说到秋天看红叶，70年代生人会自然联想起一文一歌。文是初中《语文》课本中的一篇课文《香山红叶》，歌是上世纪80年代彩色电影《等到满山红叶时》的插曲《满山红叶似彩霞》。歌曲是朱逢博原唱，文章是杨朔先生的散文名篇，一歌一文都深受大众喜爱，同样让人喜爱的是秋天里的那些撩人的红叶，那是一种漫山遍野的令人惊艳的红色，红得惊天动地、目眩神迷。
是啊，北方秋天，秋风拂处，万木萧瑟，本来该是一片无可奈何的肃杀，可谁能想的到，大自然却于此刻预备了一番如此盛大惊魂的红呢？我想，相比于南国的钟灵毓秀水润绿野，北方也的确在秋天上扳回了一城，难怪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也对南国的秋日给出一个不高的评价：“色彩不浓，回味不永。”北国之秋就不同了，白杨白桦的白、银杏的黄、瓜果的各种颜值，简直就可以开一个色彩party了，尤其红叶那种欲与霜天竞自由的红，竟然是来自那些平时惯看而又不为人注意的绿叶，叫人如何不感动呢。它们当时越是绿得多么平淡没有印象，此时就红得越有品味艳丽夺目，红得铺天盖地，红得精神抖擞，红得让人吃惊而又不胜怜惜。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四时之景皆有其美，如果说秋天以其壮美和辽阔得天时之利，那么，红叶当是其辽阔天穹之下的一段壮美的行程。那种层林尽染毫无挂碍的红，红得多么通透无羁，红得多么痛痛快快呀。我喜欢看红叶，看红叶的去处现在很多，但在当年似乎唯独香山是当仁不让的，唯独“满山那个红叶啊似彩霞”唱得委婉动听，让人柔情似水绕梁不绝。
曾去香山看过几次红叶的，确有朝圣的心理，心目中好像只有香山加上红叶才实至名归，但遗憾的是几次香山之行都赶上人多的时候，人山人海、雾霾弥漫。看山，视野不济，看叶，人比红叶还多。既没有感受到杨朔先生从乡村小饭馆开始“几盘野味，半杯麦酒”，一路上山踏秋寻觅红叶的清静，也不可能看到烟树深处茫茫苍苍的河北大平原，红叶倒是很好，已没有像先生那样气定神闲的清幽心境，去体会其“叶脉上微微透出的红意”和“轻微的药香”了。倒是像离香山不远名气不大的百望山等去处，当时人迹尚少还有些与众不同的气象，聊以慰藉。红叶是诱人的，每到秋天就惦记在心，所以今年有人相约去看红叶，我真舍不得拒绝，再忙再懒也要去赴这场秋叶嫣红的约会不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红叶很多，并不是枫叶独领风骚，香山红叶有枫树的红也有黄栌的红，大凡经霜的红叶都会在特定的时候红得不管不顾，许多不知名的红叶隐在山林深处一样呈现出秋天的美意。比如这次去保定白银坨看到的红叶，就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从天津到白银坨有二百多公里的车程，我们相约户外运动的一行人出发很早，踩着黎明前的暮色驱车向目的地奔去。接近保定界，天色渐亮，沿途风景中渐次有了缤纷的色彩。树的颜色由绿而黄，由黄及红或是淡淡的绯色，这怕是对红叶最心急的预告吧。及至满城，国道渐窄，山却渐渐竦峙起来，两侧农家柿树星星点点挂在枝头，更增添了红色的势力范围。在奔往景区的路上，山势雄奇，山峦叠彩，久居城市的人难得有回归自然的畅快，大家心仪的红叶就在眼前，就在山谷深处，就在这秋的深处。
据说白银坨的秋季是近处观赏红叶的最佳地点之一，此一谋面，果然有些特色。去年此处还曾举办过中国加拿大枫叶节，景区现在还有欢迎白求恩故乡人的标语横幅，这么说红叶怕已成为其标志性风景了。行走山间，果然有枫有柿有山桃树，更多的是山脊山谷内长满的各色叫不上名字的杂木，林木虽杂，却自成一体，相得益彰。秋至，经霜的叶片便层层叠叠地起了深浅不同的暖意，远山近坡，鲜红、粉红、猩红、桃红，层次分明，瑟瑟秋风中倒是有些“满山红叶似彩霞”的景致，而这红霞若是随风摇曳更有漫步其间的瑰奇绚丽。
是逢周六，登山赏红叶的人很多，尤其是津冀一带的城乡居民举家驾车游玩的为主，生活条件的提升既带动了假日经济，也体现在国人生活消费的多样化。无论是休闲旅游还是户外探险，人们越来越愿意以自己的方式贴近自然，并为此投资消费，这与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生活正在毫不吝啬地张开怀抱教会我们如何真正去面对生活。登山欣赏红叶的人们被美景吸引，也被这来自生活的美意陶醉，他们徜徉山林之际许多人禁不住忘情地或喊山或歌唱，这边喊起，那边接住，你方歌罢，我方唱起，登山漫步中的峰回路转之间，不仅有红叶映入眼帘，也有歌声撞进耳朵。行进中，每当你回身而望，红叶铺排开的山峦总能变幻出意想不到的风景。无限风光在险峰，多情自桃下李。有人喜欢向险峻处挑战自己，有人倾向于林间漫步，我本来一路上是想研究一番这红叶的出处，却一再被景色和身边的人群推拉着往前走。没有人在意这些红叶的身份是来自枫的家族还是别的树种，大家只是为了欣赏，只是记住它们叫红叶，只是在这渐入秋冬的季节，以这些热烈的红叶为由出行休闲罢了。这个秋天能与这样的红叶和这样一群热爱自然的人邂逅，我已心满意足。
近期，一首名为《秋游》的“网红诗”被网友热传，诗的作者是南京某小学一名五年级学生。他诗中写道：“谁能告诉我，何时秋游啊！我准备的酸奶过期了！我准备的薯片过期了！而下一个即将过期的，恐怕就是我这善良的心灵了呀！”孩子的心思多么可爱，为了将要“过期”的秋游发自内心的呼喊，试想如果我们不赶着红叶烂漫时节率性出发，那“满山那个红叶”不也要“过期”了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距离遥远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或许我们并不需要太多关心这红叶的来历，只需知道它们何时红，为谁红就够了。何不把这自然界赐予我们的红叶，当作我们追求生活的征途中应有的亮色，而这大片大片似彩霞似燃烧的红叶，带给我们的不正是对生命生活的热情吗？季节轮转，心随悸动，愿你在每个时光流转的节点，不辜负春华秋月，不辜负似水年华，如同不辜负身边这红彤彤的满山红叶，和这热气腾腾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