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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叙事的波澜

原创 林子 林子的百草园

文/林奔月(广东省东莞中学松山湖学校)

前两期,我们学习了调节叙事节奏的方法。运用相应的技巧,可以让叙事节奏放缓或加快,使得文本时间与故事时间或基本重合,或呈现较大距离。叙事节奏的有效调节,能让故事更具“可看性”,也能更好地突显写作意图,明确文章中心。

本期,我们来聊聊如何在叙事中制造波澜。文如看山不喜平。过于平直的叙述,会降低文章的吸引力;而在事件的表述上设计起伏,既能将叙事引入妙境,也能唤起读者的阅读欲望。

1.悬念

悬念,可以简单地理解为“疑团”。在作品的某一部分故意设下疑团,引起读者对人物命运、矛盾冲突等的关注,比起平铺直叙,会更有吸引力。使用悬念,能使文章陡生波澜。
彭荆风《驿路梨花》开头,一行人在陡峭的哀牢深山中发现一座小屋,屋子没有住人,但门板上却写着“请进”二字,屋里一应物资俱全。我们不禁要跟随文中人物一同猜测:这家主人到底是谁?
“快看,有人家了。”
一座草顶、竹篾泥墙的小屋出现在梨树林边。屋里漆黑,没有灯也没有人声。这是什么人的房子呢?
老余打着电筒走过去,发现门是从外扣着的。白水门板上用黑炭写着两个字:“请进!”
我们推开门进去。火塘里的灰是冷的,显然,好多天没人住过了。一张简陋的大竹床铺着厚厚的稻草。倚在墙边的大竹筒里装满了水,我尝了一口,水清凉可口。我们走累了,决定在这里过夜。
老余用电筒在屋里上上下下扫射了一圈,又发现墙上写着几行粗大的字:“屋后边有干柴,梁上竹筒里有米,有盐巴,有辣子。”
我们开始烧火做饭。温暖的火、喷香的米饭和滚热的洗脚水,把我们身上的疲劳、饥饿都撵走了。我们躺在软软的干草铺上,对小茅屋的主人有说不尽的感激。我问老余:“你猜这家主人是干什么的?”老余说:“可能是一位守山护林的老人。”
屋子的主人却并非老余猜测的那样,是个守山护林的老人。后来门被推开,来了个瑶族老人,他却说自己只是来给“主人家”送东西的。这就进一步加深了悬念,故事波澜又生一脉。瑶族老人告知,对门山头上有个名叫梨花的哈尼小姑娘,应是小屋主人。而等到小姑娘到来,她却又否认自己是主人家,自己也不叫“梨花”,更强化了悬念,也又一次引得一行人产生误会。
在多重悬念和误会中,一个普通的故事变得一波三折,我们的心也牢牢被抓住。及至最后,我们才得知梨花原来是这个哈尼族小姑娘的姐姐,这间小屋是解放军十多年前给过路人搭建的。随着我们的恍然大悟,军民之间的情谊、不同民族间的和睦风貌显露无遗。

《威尼斯商人》电影壁纸

2.突转

情节突转或逆转,是指在故事的发展突然偏离了读者预想的轨道,甚至发生颠覆性的转变。在叙述时刻意不动声色地在情节关键处设置逆转,能使故事掀起更大的波澜。
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中,法庭审判一幕,夏洛克步步紧逼,欲置仇敌安东尼奥于死地。这时,鲍西亚假扮的律师出场,表面上处处维护夏洛克,支持他的主张,而当夏洛克拿起刀子对准安东尼奥胸口时,鲍西亚突然打断他,提出条件:割下的肉必须不多不少正好一磅;不准让对方流血,更不能致命:如此才算是“照约处罚”,否则便是违约,受处罚的倒成了夏洛克自己。
在文章终了设置情节的突转,也是文学家常用的技法。欧·亨利《麦琪的礼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吉姆,亲爱的,”她喊道,“别那样盯着我。我把头发剪掉卖了,因为不送你一件礼物,我过不了圣诞节。头发会再长出来的——你不会在意吧,是不是?我非这么做不可。我的头发长得快极啦。说句‘恭贺圣诞’吧!吉姆,让我们快快乐乐的。我给你买了一件多么好——多么美丽的好东西,你怎么也猜不到的。”
“你把头发剪掉了吗?”吉姆吃力地问道,仿佛他绞尽脑汁之后,还没有把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弄明白似的。
“非但剪了,而且卖了。”德拉说。“不管怎样,你还是同样地喜欢我吗?虽然没有了头发,我还是我,可不是吗?”
吉姆好奇地向房里四下张望。
“你说你的头发没有了吗?”他带着近乎白痴般的神情问道。
“你不用找啦,”德拉说。“我告诉你,已经卖了——卖了,没有了。今天是圣诞前夜,亲爱的。好好地对待我,我剪掉头发为的是你呀。我的头发也许数得清,”她突然非常温柔地接下去说,“但我对你的情爱谁也数不清。我把肉排煎上好吗,吉姆?”
吉姆好象从恍惚中突然醒过来。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把它扔在桌上。
“别对我有什么误会,德尔。”他说,“不管是剪发、修脸,还是洗头,我对我姑娘的爱情是决不会减低的。但是只消打开那包东西,你就会明白,你刚才为什么使我愣住了。“
白皙的手指敏捷地撕开了绳索和包皮纸。接着是一声狂喜的呼喊;紧接着,哎呀!突然转变成女性神经质的眼泪和号哭,立刻需要公寓的主人用尽办法来安慰她。
因为摆在眼前的是那套插在头发上的梳子——全套的发梳,两鬓用的,后面用的,应有尽有;那原是在百老汇路上的一个橱窗里,为德拉渴望了好久的东西。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的美丽的发梳——来配那已经失去的美发,颜色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她知道这套发梳是很贵重的,心向神往了好久,但从来没有存过占有它的希望。现在这居然为她所有了,可是那佩带这些渴望已久的装饰品的头发却没有了。
吉姆和德拉经济困窘而相爱至深,他们都想为对方买一件心仪的圣诞礼物。德拉知道吉姆特别看重家传的金表,为了凑钱给他买一条匹配的手表金链,她卖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头秀发。回到家中,吉姆也给她准备了一样圣诞礼物。当我们特别期待看到吉姆收到手表链时的幸福时,作者却告诉我们:吉姆为了给德拉买回渴望已久的玳瑁发梳,卖掉了自己三代祖传的手表!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但读者却在情节突转带来的惊愕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谁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爱和牺牲能消解苦难和悲哀。这是故事的波澜带给我们的启迪。

3.抑扬

在叙事时,抑笔和扬笔交替使用,也能使得文章生起波澜,用得比较多的当属先抑后扬。先抑后扬永在叙事中,是指为肯定某人某事,先用曲解或嘲讽的态度尽力去贬低或否定它。先写否定面,后写肯定面,如同山谷衬着山峰,读来更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鲁迅《阿长与〈山海经〉》中,先写长妈妈的粗鄙可笑,继而用浓墨重笔写大字不识的她为“我”买回渴慕已久的《山海经》,尽管《山海经》的书名她都未曾确知,这使“我”对她产生真正的空前敬意,就是极为成功的先抑后扬的写法。

写作时,我们要注意抑扬有度。“抑”的部分叙述要充分,为后文的“扬”蓄足语势;同时,“抑”不能喧宾夺主,导致“扬”不够饱满。另外,还要注意从“抑”到“扬”的转变要自然流畅。如上文中的先抑部分,“我”对长妈妈的情感态度并非单一呆板、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变化流动的,从不耐烦、嫌弃到“空前的敬意”再到憎恶,抑中有变,贬中有别。到后面的“扬”,就显得水到渠成,毫无斧凿痕迹了。且“抑”的部分集中在外在的长相、习惯、文化程度等,而“扬”的核心集中在内在精神品质,高度褒扬了长妈妈对孩子的那颗纯热的心。深浅有致,读来自然令人感动。

我们再来看一篇例文。

翻浆的心

毕淑敏

那年,我放假回家,搭了一辆运送旧轮胎的货车,颠簸了一天,夜幕降临才进入戈壁。正是春天,道路翻浆。

突然在无边的沉寂中,立起一根“土柱”,遮挡了银色的车灯。

“你找死吗?!”司机破口大骂。

我这才看清是个青年,穿着一件黄色旧大衣,拎着一个系着鬃绳的袋子。

“我要搭车,我得回家。”

“不带!哪有你的地方!”司机愤愤地说。

“我蹲大厢板就行。”

“不带!”司机说着,踩了油门,准备闪过他往前开。

那个人抱住车灯说:“我母亲病了……我到场部好不容易借到点小米……我母亲想吃……”

“让他上车吧!”我有些同情地说。

他立即抱着口袋往车厢上爬,“谢谢谢……谢……”最后一个“谢”字已是从轮胎缝隙里发出来的。

夜风在车窗外凄厉地呜叫。我找到司机身后小窗的一个小洞,屏住气向里窥探。

朦胧的月色中,那个青年龟缩在起伏的轮胎里。每一次颠簸,他都像被遗弃的篮球,被橡胶轮胎击打得嘭嘭作响。

“我好像觉得他要干什么。”司机说。

这一次,我看到青年敏捷地跳到两个大轮胎之间,手脚麻利地搬动着我的提包。那里装着我带给父母的礼物。“哎呀,他偷我东西呢!”

司机狠踩油门,车就像被横刺了一刀的烈马,疯狂地弹射出去。我顺着小洞看去,那人仿佛被冻僵了,弓着腰抱着头,企图凭借冰冷的橡胶御寒。我的提包虽已被挪了地方,但依旧完整。

司机说:“车速这么快,他不敢动了。”

路面变得更加难走,车速减慢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盯着那个小洞。青年也觉察到了车速的变化,不失时机地站起身,重新搬动了我的提包。

我痛苦地几乎大叫。司机趁着车的趔趄,索性加大了摇晃的频率,车窗几乎吻到路旁的沙砾。再看青年,他扑到在地,像一团被人践踏的草,虚弱但任不失张牙舞爪的姿势,贪婪地守护着我的提包——他的猎物。

司机继续做着“高难”动作。我又去看那青年,他像夏日里一条疲倦的狗,无助地躺在了轮胎中央。

道路毫无先兆地平滑起来,翻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司机说:“扶好你的脑袋。”就在他的右腿狠狠地踩下去之前,我双腿紧紧抵地,双腕死撑面前的铁板……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个青年,在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面前,可能要被卸成零件。“看他还有没有劲偷别人的东西! ”司机踌躇满志地说。

我心里安宁了许多。只见那个青年艰难地在轮胎缝里爬,不时还用手抹一下脸,把一种我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弹开……他把我的提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往手上哈着气,摆弄着拉锁上的提梁。这时,他扎在口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就等着把我提包里的东西搬进去呢……

“他就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了!”我惊恐万状地说。师傅这次反倒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显出隐隐的笑意。

我们到了一个兵站,也是离那个贼娃子住的村最近的公路,他家那儿是根本不通车的,至少还要往沙漠腹地走10公里……

那个青年挽着他的口袋,像个木偶似的往下爬,跪坐在地上。不过才个把时辰的车程,他脸上除了原有的土黄之外,还平添了青光,额上还有蜿蜒的血迹。

“学学啦……学学……”他的舌头冻僵了,把“谢”说成了“学”。

他说:“学学你们把车开得这样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在赶路……学学……”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看着他蹒跚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要查查我的东西少了没有。”我很严正地对他说。

司机赞许地冲我眨眨眼睛。

青年迷惑地面对我们,脖子柔软地耷拉下来,不堪重负的样子。我敏捷地爬上大厢板。我看到了我的提包。我摸索着它,每一环拉锁都像小兽的牙齿般细密结实。突然触到鬃毛样的粗糙,我意识到这正是搭车人袋子上那截失踪的鬃绳。它把我的提包牢牢地固定在大厢的木条上,像焊住一般结实。我的心像凌空遭遇寒流,冻得皱缩起来。

文章读来一波三折,成功地攫住了我们的注意力,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细究其妙,悬念、突转、先抑后扬等制造波澜的手法,都巧妙地融合在这个故事中。文章开头,有人夜里突然拦车,悬念陡生:他是谁?他意欲何为?原来是个青年,给生病的母亲借了点小米,准备回家。司机让他上车后,故事又有了悬念,寒冷的夜里,青年竟手脚麻利地翻动着“我”装满礼物的提包,是不是想偷东西?我们见他的行为更加可疑,故事的悬念也逐渐加深。下车后,故事情节发生突转,悬念也得以解开:原来他解开口袋上的扎绳,只是帮“我”将提包固定在大厢的木条上。情节出人意料,误会消除,“我”对青年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先前对他的怀疑、恐惧、厌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和内疚。拒绝“人心唯危”,相信善良、彼此信任的主题在这种种波澜中呼之欲出。

下水作文:
食堂里的故事
文/林奔月
在食堂刷卡打饭已有近二十年,高一时那一段食堂里的经历,我永生都会记得。

高一时,因为种种原因,我家十分拮据,有一段时间突然有十几个邻居天天结队来家中要债。

那次周末返校,我没敢向家里要每周50元的定额生活费,默默背上包,踏上了开往城区的巴士。我一向节俭,身上还余留着30多块“私房钱”,除去来回9块钱车费,再省一点,可以勉强捱过眼下这一周。至于以后,我没勇气去想。

在学校,每天刷卡打饭是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总是拖到只剩残羹冷炙时才去。那时候,几个打饭的师傅见没什么人了,就晃到一旁坐下聊天。只有一个新聘进来的外地帮工,还兢兢业业地守着窗口。

我打量了一下她,她个子不高,长得几乎算不上是五官端正,一只眼睛明显地乜斜着,眼球白多黑少,工服里面是极拙朴的“的确良”格子衬衫。“也是个可怜人哪,像我一样。”我心里说。

要了两个素菜,刷完卡,我扫了一眼餐盘,发现里面多了几块鸡蛋碎。我有些讶异,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没来多久的帮工,她朝我笑笑,眼睛乜斜得更厉害了,面部也因此有些扭曲,显得很不协调。我当时以为这些鸡蛋碎是别人打剩下的,便没多想。

星期四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提前下了课。大家欢呼着冲向食堂,我也被冲到队伍中间排着。前面的同学喜气洋洋地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像中奖了一般雀跃。我几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咬牙要了一块大排和一份白菜。这已经很奢侈了。等餐盘端出来,我一下子错愕了。一块大排,两只卤蛋,一份白菜,三两块豆腐。我刚要张嘴解释,但此时手已经伸出去将校卡贴在刷卡机屏幕上,只听见“嘀嘀嘀”几声,我要刷的金额——2.70闪了一下,便迅速消失了。对面,那个帮工已斜着眼给下一个同学打饭了。

那是整个高中生涯里,我吃得最饱的一次。我喝了许多汤,打了许多米饭,还把餐盘里所有的菜都装进胃中,连带自己的眼泪,也都咽了回去。

此后还有许多次,那个帮工悄悄往我的餐盘里加东西,有时是一只卤蛋,有时是一两块排骨……一个下午的课间,我终于在食堂角落找了她。

她仍旧乜斜着眼,用带了村气的普通话说:“看你这么瘦小,像我女儿,很舍不得啊!”我还要再跟她说些什么,她笑笑:“要考个好大学啊,读个好前途出来。饭要吃好。”

我抬眼和她对视,那乜斜的眼睛里漾满了柔和的期待。那一霎,我眼前的不堪和晦暗像日出后的雾气一样,缓缓褪去。大学、未来、远方……一串新的词汇,不再那么渺茫。

写在后面:
在食堂刷卡打饭,原是极寻常的事,为何高一时那段经历会至今难忘?这是一个小的悬念,由此开始倒叙解谜。生活费严重匮乏,我将如何解决吃饭问题?这又是一个未知。在食堂遇见帮工的女人,她五官失调,心地却温厚良善,这是先抑后扬的写法。而我之前心境的灰暗也是抑,到后面接受温暖,找回光亮,则慢慢扬起来。这样,抑既在她,也在我;扬也是有两条线。文章不止表达她的品质,也在揭示我的心路,山穷水尽疑无路时,也会有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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