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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庭:冷漠的石头与有趣的想象

A

面对石头想象开去,的确是有趣的事。

不信请听一个故事。

在佛教名山普陀山上,有两块其状如龟的山石,一块蹲在山顶做昂首延颈状,另一块则背依石壁筋脉尽露。

那么,该怎么解释这个石龟相向的自然景观呢?请听导游的解说:“二龟原本住在大海,听说普陀菩萨在讲道说法,就连夜赶了来,不料走火入魔听得入了迷,天亮未归,这才变成了两块石头。”“还有个说法更有趣,二龟原本一雄一雌,因尘缘未了,在大师说法时居然含情顾盼,大师愤然,于是罚它们变成石头,永远在普陀山沉默反省。”

这解说的确神奇,石头原本冷漠冰凉,但人却是有温度的,只要人会想象,就准能编出奇绝的故事,让那顽石变得含情脉脉,有灵有肉。

B

有趣的是,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也能通过想象让它成为故事的主角。

正如克雷洛夫的一篇寓言:一颗失落在土里的钻石被农夫发现了,立刻把它献给了国王。国王大喜,把它镶上金子嵌在了皇冠上。曾和钻石一起躺在泥土里的一颗小石子听说了这件事,大喜,就找到农夫,请求农夫也把它献给国王,以便紧挨着钻石,也镶嵌在辉煌的皇冠上……至于结果,是它被用来修补破旧的街道了。

这的确意味深长,挺值得细细品味。

不是吗?钻石之所以被镶嵌在皇冠上,是因为它璀璨,是因为它晶莹,是因为它价值连城。但,当它因为某种原因沦落在泥土中时,它也的确可能与小石子为伴,但这绝不意味着小石子的高贵。如果小石子因为曾与钻石为伴,便自以为是地认定自己也有了非凡的质地,甚至也要趾高气扬一番,也要眉飞色舞一下,也要鼻子朝天地炫耀炫耀,就一定既可悲也可笑了。

C

更有极不平凡的石头的故事,这就是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

那的确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极可怕的时刻,支撑天的四根柱子倾毁了,天要塌了,露出了一个个可怕的大窟窿,地要陷了,刹时间洪水滔天,可是,创造了人类的女娲却全然不怕,她从容,她沉着,她采来五色石并将其烧化,然后用来补天,不仅立刻补住了漏,而且那天比原来的更美!不仅如此,聪明的女娲还杀了一只大鳌,砍下它的四只脚做成四根柱子,牢牢地撑住了天,从此,天就再也不塌了。

不怕洪水滔滔,不怕天塌地陷,这位顶天立地砥柱中流的女娲,是个多么高大巍峨的形象。较之西方那个造方舟躲避洪水的故事,女娲的形象的确要豪迈的多!“躲而避之”与“战而胜之”,究竟哪一个更豪迈,不是挺值得品味吗?

D

笔者深受启发,也曾以司马光砸缸的那块石头为主人公,写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自打司马光砸过缸后,那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就出了名。

那是一个多么辉煌的时刻啊,只听“咣铛”一声响,那倒霉的缸就立刻破了,那倒霉的孩子就立刻得救了,那块石头也就顿时成了闻名天下的新闻人物。

报纸上吹,电视里播,炒得热火朝天的,人们还给它起了个名,什么?酷酷石。

还出现了一大帮追星族,这帮追星族一见它就眼睛里直冒火星,鼻子里直冒黑烟,还扯着噪子喊:我爱你——我爱你——,他们不仅为酷酷石开了九十九次记者招持会,拍了九百九十九部电视片,写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部小说,还硬是为酷酷石建了一所富丽堂皇的展览馆,说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来看看。

再说那块酷酷石吧! 既然有人吹它,有人棒它,有人夸它,有人赞他,也就从此变得鼻子朝天,得意万分。它本来是安放在展览大厅里的玻璃柜子里边的,但他一点也不服气,有一天,为了证明它就是那块砸过缸的石头,还突然得意洋洋地跳了出来,硬是砸碎了亮闪闪的玻璃柜,猛地蹦到了一个小姑娘的面前,小姑娘吓哭了,它却咧着嘴得意地笑。

人们开始讨厌他,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察,依然张牙舞爪地到处乱撞,他把眼前的一切都看成了司马光砸缸时的那只缸了……

人们终于忍无可忍,想了想,然后把它扔进了臭烘烘的茅坑。

自然,从此和它朝夕相伴的,不再是赞美,而是臭烘烘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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