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故事 -那个带墨镜的拖延症男人

“ 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见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
我很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
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

01

他走到那个女人面前，开玩笑地说：“一个女人这么晚了还戴墨镜，只有三个理由，第一个呢，说明她是个盲人；第二个呢，说明她在耍酷；第三个呢，因为她失恋，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哭过。”

‍女人问:“那你觉得我属于哪一种呢？”

‍他说：“失恋！其实失恋很平常嘛，何必哭成这样子呢？”

女人摘下墨镜，笑道：“我看，失恋的人应该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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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两人聊了很久，聊的最多的是电影。女人对他对说：“看不出你这么热爱电影，我们电视台最近在招导演写作辅导班，你可以去学导演。”临别时，她摘下墨镜递给那个男人，并风趣地说：

“我想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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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他喜欢上了戴墨镜。多年后，人们称他为“墨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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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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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墨镜是太太送给我的爱情信物，我永远都不会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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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1985年，陈以靳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嫁给了王家卫。1994年，王家卫拍出《重庆森林》，女主角就是一个深夜戴着墨镜的女人。

王家卫这次在电影里说:如果记忆是一个罐头的话，我希望这个罐头不会过期。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日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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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媒对王家卫电影风格的总结为”Romantic Overdrive”——用力过猛的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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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电影色彩鲜艳浓郁，故事类似于记忆碎片的拼接，抽象而迷离，总之，很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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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是出名的玩弄光影和电影配乐的高手，将香港、老上海、布宜诺斯艾利斯等等城市的疏离无望展露无遗，夜色被反复修补，通过唯美集聚个人风格的光影对比，炫目的光圈，统一和谐的画面色彩，行云流水的慢动作，晃动的重影，迷幻的烟雾，每一帧都是极美的，鲜艳却冷漠，生活在断断续续中循环往复。

02

王家卫还是个出了名的“拖延症导演”。

‍2008年，甄子丹版的《叶问》大热。其实王家卫在十多年前就在筹备这个题材，早在2002年，他就带梁朝伟去拜访过叶问后人叶准，直到2007年，还没有开拍，梁朝伟对王家卫说：

家卫，你再不拍，我就老了，打不动了。

王家卫一时感慨，从2008年开始了为时三年的走访。踏访北京、天津、河北、内蒙古、东北三省、上海、浙江等地，拜访了咏春、八卦、八极、形意、通臂等门派的百余位民间功夫宗师。

寻访过半，他自己也成了武术行家。和他接触过的武术名家，都说：

你是一个让我们内行人感到害怕的外行。你虽然不练武，却比我们练武人还懂武学。可想而知你做了多少功课！

王家卫说：做不好功课，我舍不得拍。

一句舍不得，就是整整十年。

剧本打磨了7年，电影拍了3年，用光了富士停产的彩色电影胶片的最后库存。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等。

王家卫让梁朝伟、章子怡、张震去练习功夫。要等到演员的功夫练出了连武学家都挑不出毛病的水平才拍。

张震苦练八卦拳，一练就是三年，后来在长春八极拳比赛轻松夺得夺冠。

梁朝伟为了练功夫，手臂被打断，光是为了治骨折，就花掉了几个月。伤好后，手又被打断了一次，治伤又花了几个月，伤好了，继续练。

一语承诺，风雨无阻。

他要等。

电影未拍之前，王家卫就想好了需要拍一个开满梅花的院子。剧务找来找去，最后找了一处空院。说，挪点梅花过来布景就好了。

王家卫摇了摇头：移植的梅花没有灵气，我们自己种好了。

那天，他专门请了一个花卉种植专家，带着剧组种梅花。大伙儿问：导演，什么时候拍梅花？

王家卫拍了拍手上的土说：等梅花开好的时候。

只是为了取几个梅花的景，整个剧组从梅花幼苗等到了它长大开花，历经了几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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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张国荣嫌他慢，梁朝伟嫌他慢，张曼玉嫌他慢，王菲嫌他慢，巩俐说：再也不愿意和他合作了，他太慢了。

曾经，我们也嫌他慢，几年只能等到一部戏，下一部又是遥遥无期。

后来，大家都懂了，在他的眼里，功夫其实就是时间。所谓“绝招”，就是把一个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

英国著名的《声与画》杂志将王家卫选为 20 世纪 90 年代最重要的电影革新者。

2017年6月15日，第9届里昂卢米埃尔电影节，将“卢米埃尔大奖”颁给王家卫，并写道“after all, dark glasses are undeniably classy（毕竟，墨镜是不可否认的经典）”,一语双关。

‍‍2018年5月24日上午（美国波士顿时间），哈佛大学授予导演王家卫文学荣誉博士学位，以表彰他在电影艺术领域的成就及影响力。同时，王家卫也成为史上第一位获此项荣誉的亚洲导演。

03

王家卫：如果不当导演，最想当电影配乐师。

‍尽管他大部分电影的音乐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原声，即不是特别为电影量身定制， 而只是采集他人已有之珠玉。

但是，它们放在电影里是那么合衬，浑然天成又使电影本身表达的情感更强烈，更真实。就是那首歌已经成为一个口哨，一吹就唤起某个画面，陷入某种情感，那是一种叫做王家卫视的情绪，爱得细腻却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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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王家卫，《春光乍泄》里伊瓜苏大瀑布是什么意思，他说是「性能量」。我们看到那些性能量一吨吨涌出来，《Cucurucucu Paloma》（中文：鸽子咕咕）里的阴柔男音低声呻吟，将哀伤哄抬至最高处，卖给了每个回不了家，或者丢了护照的旅客。

婉转的西班牙语，磁性的男中音和悲伤的大提琴交织在一起，反反复复追随着剧情发展，高潮….那种哀痛的气氛直抵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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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正传》的配乐始终是最好的，镜头里是60年代的墨绿色香港，一切正在进入高速运转期。这个经历了英日殖民战火，只有三百万人的岛屿，正在迎来它的盛年。

那个时空里，闻得到南洋味（张国荣去寻找的生母也在南洋）、粤剧味（阿城说香港就是晚清），和上海味（潘迪华就活脱脱的上海），杂糅在一起，就近似爵士乐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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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乐本身的底蕴是挣扎，这种源自黑人自娱自乐的葬礼音乐，就有一种异地求生，苦中作乐的基调。每次我在星巴克听到那些「汽车发烧天籁音响」级别的爵士乐翻唱，都让人尴尬的想到描述香港最适合的就是爵士乐，而不是摇滚。

《阿飞正传》里大量的爵士乐来自XIAVER CUGAT的演奏版。

‍Xavier Cugat (1900-1990) ，生于西班牙的，后移居古巴，儿时便接受过小提琴的课程，可是他并不喜欢古典音乐。大约15岁时搬到纽约开始演奏一些探戈音乐。Xavier Cugat深有音乐潮流的触角，他对Tango、Cha-Cha 、Mambo及Rhumba一类的拉丁音乐有很大的推动，甚至对Perez Prado有很大的影响。 他主要的录音分别是早期的 Columbia 、中期的RCA Victor及后期的Mercu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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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正传的配乐选用他于1961-1964年 Mercury时期的录音，包括My Shawl 、 Tequila 、The Breeze And I 、Perfidia 、Siboney 、Jungle Drums 、Amapola 、Brazil 、Sway、Maria Elena 、Miami Beach Rhumba等都可于一张1988年日本版Mercury的Xavier Cugat & His Orchestra Latin Best 精选CD中找到。

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

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在爵士乐经纬度上，这类风格其实并不严肃，反而有一股俱乐部的味道，那时候的Xavier Cugat也是一个乐队领班。《阿飞正传》里张国荣起床后跳恰恰，背景里那首《Maria Bona》就是典型的南美风情。

‍博尔赫斯说「探戈，孤独者的三分钟爱情」，这种乐曲能代表阿根廷的悲喜，王家卫就可以轻易戳穿异乡人的孤独，当然，这也因为他喜欢自发寻找精神故乡。

1958年7月17日，王家卫出生于上海。1963年他跟随当海员的父亲移居香港。5岁的王家卫，只会说上海话，不懂粤语，英语，当地小孩不愿意和他玩，于是喜欢看电影的母亲只好带他去看电影。

他的童年基本上是在戏院里度过的。

他说：我看了很多很多电影，每一次看电影对我来说就是走进那个黑幕里面，坐下来就好像做一个梦。

长大后，他在电影里表达了这种心情。

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他将在香港的电影里怀旧上海。

‍这些年，我们都是他乡之人。

‍上海，肯定是王家卫的精神故乡之一，他小时候在那里长大，在《花样年华》里他让张曼玉换了23套旗袍，同时也展现出他对靡靡之音的偏爱，从老上海歌曲到《一代宗师》里的《四郎探母》。不知道是不是游子的乡音最正，王家卫拍出来的上海，就是那个旗袍的上海，比谁的范都怀旧。

《花样年华》主题音乐“Yumeji’’s Theme”源自铃木清顺的电影音乐“梦二”，由梅林茂作曲，伴随着男女主角周慕云(梁朝伟饰)、苏丽珍(张曼玉饰)的邂逅反复出现。诱人的华尔兹和弦乐的整体处理，象征着两性激情与守旧相冲突的矛盾。

‍梅林茂（Shigeru Umebayashi）是亚洲影坛知名配乐家。日本国家级摇滚乐队EX成员，曾为Eric Clapton日本巡回演唱会担任嘉宾。1985年乐队解散后，梅林茂开始投身于电影配乐配乐，并多次获奖。Yumeji’s Theme这支被挪用多次的漂亮华尔兹音乐，被Chikara Tsuzuki改编过来，换成吉他与口琴合奏的爵士版本，成就了电影里两个人在餐厅里的一段美好时光。 暧昧、撩人，让人充满遐想。

Nat King Cole的《Quizas quizas quizas》与《花样年华》的风格配合的天衣无缝，为其增加了不少色彩，这首歌也成了很多人的最爱。

王家卫在电影中放入了三首Nat King Cole的歌曲，据他说，Nat King Cole是他妈妈当年最喜欢的艺人。那磁性而沧桑的男声，在弦乐的铺陈中，如张曼玉华丽的旗袍般摇曳多姿，撩动人心最柔软的部分。以《Quizas Quizas Quizas》为其中的代表，在周慕云和苏丽珍的相遇时一再重复响 起，寓意着徘徊在感情和伦理之间的两人，最终只能归结到“也许”。

‍《California Dreamin》，60年代的美国街头音乐，来自1969年“妈妈与爸爸”合唱团（The Mamas and the Papas）的最早版本，四声部歌曲，很强的金属曲风和节奏感，配以完美的和声和流畅的旋律，流露出加州阳光摇滚迷人气息。它出现在下半部戏里王菲与梁朝伟的感情交错中。阿菲整日摇摆着身体听这首歌，它带领她一步步从梦想的时空去至真实。

“其实我那天去过那里，我知道八点多钟很多人。

我七点十五分就到了，那天外面下很大雨。

我望着玻璃窗，我看见落雨的加州，

我突然好想知道另一个加州是否有好阳光，

所以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

04

‍王家卫：“梁朝伟单靠他的眼睛就可以演戏了”

‍看过王墨镜电影的人，会发现在他的电影里几乎都有一个男人，一个叫梁朝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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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梁朝伟是王家卫的御用男主角，也有人说王家卫是梁朝伟的人生伯乐。

当梁朝伟遇上王家卫成就的，是无数经典的影片及角色。

梁朝伟以干净成熟的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带着一股书生气，略有阴郁之感。

他说自己生活中内向、压抑，所以选择在电影中释放自己，寻找一个不同的自己。演戏，他一直追求极致。

‍这个从来不会将剧本准备好就开拍的怪才导演，每每都不会给梁朝伟太多台词，因为他知道台词谁都能背出来但是，不是谁都能用眼睛去演绎，就是这样一种相互了解的状态下一部又一部经典诞生了。

‍1990《阿飞正传》 1994《东邪西毒》 《重庆森林》 1997《春光乍泄》 2000《花样年华》 2004《2046》 2011《一代宗师》

梁朝伟：我刚跟他（王家卫）说我说两年前我看了一部人家的片子叫《少年时代》那个人拍了12年，从一个小孩拍到现在19岁，我们应该拍一部《男人时代》，就是从我现在拍，拍到70岁。

‍他说你已经拍了，我们从20年前就开始拍，拍到现在了。

某娱乐采访王家卫：您的电影的年表，感觉每部电影都刚好是您当下的一个人生状态或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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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这个是很自然的一个事情，就是说你一路在成长的时候是会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经验，还有第二个就是说，我们要想一想，我们的演员也在成长，梁朝伟不可能永远演《重庆森林》啊（笑）。拍完《春光乍泄》，我就跟梁朝伟说，下面这个戏对你很重要，因为你已经不可能再是偶像了，必须是已婚有孩子的，过了这一关之后，你就是一个成熟的演员。从《花样年华》开始，他又走了一大段，大家都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最好的演员。到《一代宗师》的时候，我跟他说，这个电影又是另外的阶段，这个电影里，大部分的戏是在你过了五十岁之后。有一些演员到某一个阶段就变成一个永恒的演员，你看高仓健的时候，你不会再去想他几岁、应该演什么，马龙·白兰度也是一样。梁朝伟一定要走到这个空间里面去，就是拍完这个电影之后，大家可以接受梁朝伟是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都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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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部戏对你很重要” 哈哈哈 墨镜这么多年忽悠伟仔只用这一招。

《帝国》评选影史40对伟大组合

36. Wong Kar-Wai & Tony Leung

‍有一次记者采访王家卫：您觉得您的电影凭什么被奉为经典呢？
‍带着墨镜的王家卫，没人看得清他的眼神。
‍他淡淡一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